《蒙娜丽莎:人与画》一书对达芬奇的经典名画进行了深入分析。和米开朗琪罗的《大卫》或史密斯乐团的音乐一样,达芬奇的十六世纪名作《蒙娜丽莎》也是让我无感的文化经典之一。比起《蒙娜丽莎》,我能想出十好几幅我更愿意花时间欣赏的文艺复兴时期肖像画。
那么问题来了:达芬奇研究权威Martin Kemp与经济学家兼业余历史学家Giuseppe Pallanti的新作《蒙娜丽莎:人与画》能否说服我这幅大作实至名归?
还真有点儿。就像这幅画本身一样,《蒙娜丽莎》背后的故事也层层相叠,随着它们被逐层揭开,读者也越来越深地陷入那深邃的眼神和梦幻般的风景中。
你开始意识到,达芬奇在创作这幅画时采用了一种甚至连现代人也难以参透、近乎奇迹的技法。
“他知道他所做的在当时是前无古人的,”Kemp和Pallanti写道,“我们现在知道,《蒙娜丽莎》也同样后无来者。”
为了一探究竟,他们一丝不苟地研究了画家、赞助人和肖像主的家族历史,文艺复兴艺术的传统与隐喻,以及针对这幅杰作的科学分析。
得到的成果有点像一副拼图:Pallanti孜孜不倦地追踪了画作背后人物的故事,不过《蒙娜丽莎》的委托人——弗洛伦萨商人弗朗西斯科·戴尔·乔孔多,以及他的妻子丽莎身上并没有什么特别惊人之处。
关于达芬奇本人的探密工作则更引人入胜。他们发现,达芬奇的生母是孤女Caterina Lippi,达芬奇是她十几岁时(1452年)生下的非婚生子。
不过,作者将达芬奇的作画动机条分缕析的过程才是此书的真正精彩之处。
一般而言,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的作品都在表达某种形而上的观点,《蒙娜丽莎》尤为如此。
作者写道,这幅“小画”(79×53cm)是一个“至高载体”,达芬奇将自己作为画家的“全部力量倾注于其中,它成为了达芬奇对于‘绘画科学’所能达成的成就的个人表达”。
“绘画科学”一词常常被归结为有关文艺复兴时期科学与艺术统一性的陈词滥调。但正如本书所解释的那样,它不仅限于画家运用科学原理(比如透视法)来创造反映人文现实主义的作品。
达芬奇认为,在揭示真相时,艺术也可以拥有与科学证明同样的权威性。关键的是,这种揭示是由艺术家塑造的,而艺术家的任务就是强调自然形式与结构的对应。
Kemp由此阐明,蒙娜丽莎身后怪异失衡的风景代表了达芬奇对地球与人体间相似性的观点:一种微观世界与宏观世界间的关系。她衣裙的褶皱反映了达芬奇对普遍存在的流动形态的观点。
他曾在笔记中用“自然令其流动”来形容窗帘,并将水的流动与头发的掉落相类比。达芬奇运用了被他称为“空气透视法”的技法,将远处的风景处理成了偏蓝色。
这种方法建基于他受古典原子论影响、有关光和空气的详细理论。这种观察、感知、象征与创造间的交互同样影响了达芬奇有关工程设计、解剖和地质学等主题的文稿和草图。
达芬奇通过详细的观察记录和书本(如海什木的11世纪著作《光学书》)研究过几何光学。不过,尽管他认为艺术家应该知道这些规则,但自己却没有完全遵照它们。
他会根据自己的需要做出变通:Kemp和Pallanti在书中写道,《蒙娜丽莎》“受不确定的光学所笼罩”。达芬奇视绘画为一种“精妙的创造”,画家利用自己敏锐的感知力再造法则,以揭示有关我们如何观察、观察什么的深层真相。
这种不确定性要求人们细致检查他的画作亦真亦幻的表面:“丽莎脸部的明显轮廓消融在了不确定性中。”
通过釉料展现的肤色细致入微,就连X射线荧光光谱仪等现代技术也难以将它们区分开来,阴影则是利用小心混合的烧棕土反复涂抹而成的。
作者考察了有关达芬奇所使用的技术的新观点,这些发现是通过在不同波长上进行超高分辨率扫描(即工程师Pascal Cotte发明的“分层放大法”)获得的。但即便如此,人们也并不总是明白该如何解读他们看到的东西。
为了充分地理解《蒙娜丽莎》,我们还必须结合文艺复兴时期的肖像画传统。例如,那抹神秘的微笑可以追溯至但丁《神曲》中的贝雅特丽齐所代表的女性特质,但就连这些规则都是为了被打破而创造出来的:蒙娜丽莎的直视违背了人们对于端庄女性画像的期待。
她的微笑和眼神本是为了丈夫弗朗西斯科而存在的,而不是画廊里的看客,但画着画着,达芬奇似乎忘记了赞助人的要求。他知道他在创作的是一个大胆的个人声明,或许正因为此,他一直将这幅画保存在身边。
今天,人们已经无法以足够近的距离欣赏《蒙娜丽莎》,从而与之建立起真正的关系。因此,我对自己逐渐爱上这幅画作不抱多少信心,但这本书给我留下了一线希望。
工程师Pascal Cotte站在利用他发明的分层放大法得到的《蒙娜丽莎》扫描照片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