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
今年6月,北京九天微星计划在2018年发射60颗物联网卫星网络。此前,欧比特(300053.SZ)曾计划在2018年发射7颗卫星,华讯方舟(000687.SZ)曾计划发射108颗遥感卫星组网,长光卫星曾计划在2030年达到138颗商用遥感在轨卫星。
当下,航天正从一个神秘领域被拉到公众视野。目前,小卫星成本甚至低到百万元人民币量级。不同于承接国家任务的大型卫星,从创投领域到资本市场,国内正掀起小卫星发展热潮,民营公司作为商业航天开放后的市场增量,以低价卫星服务的市场定位成为新的玩家,也成为炒热小卫星概念的主力军。
热潮之下,却是民营公司商业模式和市场方向不甚明确,以及执行卫星组网时难以规避的成本问题。几乎所有投资人的感觉,包括我自己,就像黎明前的一团迷雾,小卫星组网是个大方向,但通向彼岸的路在何方,仍没有人想清楚。这很像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互联网,大家普遍觉得互联网将会有很好的应用前景,但是怎么应用,还有待发掘。
这样的热潮中,最需要头脑清醒的创业者,认知到草根公司距离大规模卫星组网的差距,并找出得以稳定盈利和前期资本积累的商业模式。对于商业航天,北极光创投仍然高度重视并持续跟进,并战略投资了天仪研究院,就像一颗种子,我们以这家公司植根行业,挖掘更多投资价值。
小卫星:理想丰满现实残酷
广义上小卫星是指质量小于1000公斤的卫星,而目前各类民营公司主要涉足的小卫星在200公斤以下。不同于北斗、东方红四号等高轨大卫星,小卫星具有造价低、研制周期短的特点,理论上也能满足大部分传统卫星市场需求,目前在全球范围内发展态势强劲。而国内情况时,卫星的小型化与低成本化也慢慢发展成主旋律,小卫星的成本甚至低到百万元人民币量级。
这种情况下,小卫星组网的概念被抛出,即单次或多次发射上百颗乃至数百颗小卫星,组成低轨卫星星座。这不禁引人猜想,分散化、小型化的卫星,能否替代一部分传统大卫星市场,能否有更多应用会随着这种低成本和小型化涌现出来。
小卫星的故事本质上有两点,一是能否通过成本的大幅度降低而激活新的潜在市场,二是民营公司以成本优势、灵活性和体制内的传统院所争夺传统卫星服务市场。第一点是对过往几十年技术进步改变的经验归纳,无论是个人电脑、互联网还、手机还是无人机,当成本大幅度下降后,总能激发出诸多不曾预料的社会需求,进而迸发巨大商机。第二点是基于卫星研制成本的降低,几年前一颗卫星成本至少需要数千万元,而目前国内民营公司的报价已经低至数百万元,国外更有通过批量生产将单星成本降低到100万元(人民币)以下的实例,加之民营公司决策链短,灵活快速,短期内相对传统院所具有一定成本和效率上优势。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可能是残酷的。
目前国内民营公司大多数都计划利用成本优势,通过整合社会资本,快速实现较大规模的卫星组网,由此确立行业地位。与之相比,计划发射星座组网的民营企业,其成本优势未必优于传统院所。
单颗来说,造价或许在传统大卫星的十分之一、甚至几十分之一的水平,而卫星组网所需要的上百颗足够量的星座,造价是上亿级别,甚至十几亿的资金。民营公司靠融资完成目标,尤其当下国内仅有风投参与的情况下,是不现实的。同时,大量工业级元器件的使用,产品耐用性还需要时间来检验,若出现发射失败、跑偏的星座,还需要不断补充发射,这也会增加成本。
另外,传统院所也正在积极探索商业化路径,同样也在探索通过降低器件等级和简化研制流程来大幅度降低卫星成本。在这场航天商业化的赛跑中谁能笑到最后,目前还很难下结论。
一个更关键的问题是,新的市场应用是什么。个人电脑、手机、无人机的故事是否能够在卫星行业重复?从长远来说,全行业的卫星组网者们并没有探索出新的卫星市场,如果不能服务传统客户,则没有清晰的盈利模式。出于行业的封闭性,目前商业航天参与者绝大部分来自国家队,技术氛围比商业氛围更重,几乎所有民营公司共同点是,都没想清楚商业模式和市场战略。
虽然理论上讲小卫星组网能满足传统通信、导航、遥感等市场需求,但实际上适不适合传统市场,是未知的。而这么多年来,卫星的传统应用就那么几个市场,民营公司能否开发出新的领域,并不容易。我曾谈过很多前来求融资的公司,上来就计划发上百颗星座,但却拿不出清晰的商业服务模式。
综上,我对国内民营公司的一些激进观点以及部分媒体的无节制炒作并不认可。对于民营小卫星公司,卫星组网计划执行效果如何,有待观察。即使组网成功,商业上是否走得通也存在未知数。对于目前小卫星的民营团队能走多远,往什么方向,我所沟通的人来看,大家似乎都不知道。包括国外的Spacex、Oneweb,仍然在摸石头过河,他们的商业模式和市场方向也未得到充分验证。
因此在新的市场被实质性发掘出来之前,民营公司作为市场增量,仍然需要和国家队竞争同样的用户和市场,但事实上他们在成本和资源两方面并非如想象中的优势巨大,最终能否成功仍是巨大的未知数。
北极光创投的逻辑
相比人工智能、云计算的行业,商业航天壁垒更高,市场参与者非常少,目前市场上仅有20个左右,几乎一个月就能把所有项目看完。而航天是北极光创投的战略布局而非主要赛道,原因一方面是标的少、行业机会不够,另一方面是基于政策未稳定、有风险,但仍会持续挖掘行业投资价值。
国内卫星行业参与者主要分几种,第一,以航天科技、航天科工为主国家队,第二,半国家队,如长光卫星公司或东方红卫星公司的民营卫星业务部,第三,纯民营公司,包括上市公司和创业公司,其中上市公司一定程度上是出于市值管理的动机,出发点也非利用卫星来营运;而创业公司属于行业的草根,不同于上市公司的是,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生存。
在草根公司中,我们选择了天仪研究院,公司利用低成本的商业微小卫星为太空科学实验和技术验证提供超高性价比的服务。
除了天仪外,目前没有其他的投资标的,也没有围绕卫星,来布局全产业链投资计划。相比其他一些市场上的战略投资人,我们并没有把航天作为主要赛道而是前瞻布局,这也是目前主流投资机构的普遍思路。我们并未对天仪研究院的财务回报有太高要求,更多在于,天仪作为一个市场参与者,是我们了解行业的一个重要抓手。
我在天使轮投资了天仪研究院,相比今年4月的A轮融资,当时公司还没有完成从制造到发射的技术验证,也是资金最紧张的时刻。即便如此,当我看过航天圈的大部分标的公司后,发现还是天仪研究院在商业思路和模式上更清晰,更实际,切入点比较准确,团队有一定体制内资源(这一点也是很重要的保障),在执行层面也有独立的技术团队,所以投资决策时间很快。从目前一年多的表现来看,天仪研究院还是比较出色的。他们在成立一年内完成了成立、融资、卫星研制、发射等几个重大事件,这个速度在全世界所有的卫星创业公司里面也是不多见的。另外,也正是由于他们商业定位上的独特性和对成本的控制能力,目前也已经获得了多项商业订单。
对于火箭类的创业公司我个人并不看好。站在国家安全角度,火箭的制造技术应该是严格限制的,因为火箭和导弹的研制技术类似,火箭军是中国最具威慑力的军事力量,一旦体制内外溢火箭制造技术的人才,也就是说导弹技术向社会大规模扩散,这甚至会引起航天的政策逆动。另外,火箭所用的发射基地,目前文昌、酒泉、西昌、太原都是优先保障国家任务的,发射基地的准入许可有一定限制。
现阶段来看,民营火箭与卫星相比风险太大,行业特性决定,商业航天在每一个国家,即便是美国,也没有一条纯粹市场化的发展路径。
(作者黄河,系北极光风险投资合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