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JRPG大作《女神异闻录5》（Persona5）已于9月15日如期发售，而对于大多数国内玩家来说，依然只能对远在2017年的中文版望眼欲穿。得益于PSV平台官方中文版《女神异闻录4G》及其衍生作品的推出，系列作品的人气一直居高不下。
从《真女神转生》的分支系列作品，到如今可以独当一面的人气大作，《女神异闻录》以结合了心理学、都市传奇、传统回合制RPG和校园生活（P3之后）的特色搭配博得了大批青少年玩家的青睐，而其中，作为系列的核心理念，“分析心理学”的应用在游戏中的体现可谓大有文章。那么，趁着系列诞生20周年纪念新作的推出，就让我们简单聊一聊《女神异闻录》和它的“分析心理学”。
▲《女神异闻录5》中文版未能同步发售实在是一大憾事
通识：集体潜意识
分析心理学是以瑞士心理学家卡尔·荣格为首，发展出的一门心理学分支，其核心理论便是“集体潜意识”。简而言之，“集体潜意识”是包括人类祖先在内的世代活动方式和经验在人类大脑中的遗传痕迹。它无法被遗忘，但也难以被察觉。
在《女神异闻录4G》附加模式“TV LISTINGS”中的科普电台“人格台”也引用了“集体潜意识”的经典比喻：以海中岛屿（或冰川）为例，露出水面的那些小岛是人们能够感知到的意识；由于潮来潮去而显露出来的水面以下的地面部分，是个人无意识；而岛的最底层作为基地的海床，就是我们的集体潜意识。
集体潜意识反映了人类在以往的历史演化进程中的集体经验，它所涵盖的内容，通常被称作“原型”，它们是在神话、宗教、梦境、幻想、艺术作品中不断重复出现的一类形象，是源自民族记忆和原始经验的集体潜意识，比如“英雄”、“孤儿”、“地母”等意象，而原型在《女神异闻录》中的主要体现，便是PERSONA与SHADOW。
▲分析心理学基本概念示意图
核心：PERSONA & SHADOW
《女神异闻录》中主人公的“仲魔”被称为PERSONA，而我们的敌人，叫做SHADOW。这些听起来很COOL的英文单词也是源自于“分析心理学”。PERSONA与SHADOW是集体潜意识中两种极其重要和常见的原型，荣格对包括PERSONA与SHADOW在内的四种主要原型也曾做出过详尽的论述。（另外两种分别为男性身上具有的女性特质“阿尼玛”以及女性身上所具有的男性基本特质“阿尼姆斯”）
▲PERSONA在游戏中的体现与“JOJO”系列中替身的概念极为相似，事实上系列游戏最初的世界观设定者金子一马也是JOJO系列的忠实粉丝
PERSONA，也即人格面具，是个人对外公开表现的面貌，是为了得到社会的承认、保证与他人，甚至内心并不喜欢的人和睦相处以实现个人目的而进行的伪装与掩饰。在游戏中，主人公可以拥有丰富多样的PERSONA，作为游戏机制而言，人格面具的获取与合成是收集乐趣的重要体现，而究其引申含义，它又代表了游戏玩家——生活中具有多种人格面具的现实投影。
另一方面，虽然《女神异闻录》中“无口”主人公的设定并不稀奇，但是联想到人格面具的概念，PERSONA的能力越强、种类越多，也就意味着主角越发擅长掩饰其真正的内心，能够通过外在表现将身边的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这不免令人细思极恐。
▲P3与P4中的“后宫式”恋爱关系正是主角品德败坏、玩弄感情的铁证！
游戏中着重描绘的另一形象便是SHADOW，或者称之为暗影，SHADOW是人类意识中“不道德感”、“攻击性”和“易冲动”的趋向，它是“个体不愿意成为的形象”，暗影将个体不愿承认的东西加以人格化，也往往将它自己直接或间接地强加于他人。很多情况下，个体总是不可避免地讨厌一个人或一种人，这往往就是个体将自己的暗影投射于其他人的表现。
从描述上来看，SHADOW作为“反派形象”出现再合适不过了，但这并不意味着暗影是纯粹消极的原型，暗影不可避免地存在于个人意识之中，我们可以通过认识暗影、接纳自己的暗影形象，与其良好相处，便可以达到心灵的整合与健康，对于暗影的一味压抑很容易会导致心理病变。于是我们才在会游戏中看到主人公与同伴、甚至自身的SHADOW对战，通过解开压抑已久的心理纠葛，恢复生活意志，加深羁绊的剧情推动模式。
▲游戏中PERSONA和SHADOW的造型大多是猎奇中带着美型
应用：心理分析疗法
《女神异闻录》系列剧情在每部作品中都是彼此独立的，但其故事走向皆是围绕着主角在冒险中认知自己与他人，通过对自身的反思与接纳，总结出“人终究需要面对现实，回归社会，与他人建立羁绊。”的主题。而这事实上正是使用分析心理学治疗心理疾病的过程：心理医师通过指引患者正确地认知自身平时不愿承认或无法意识的致病原因，通过挖掘病人无意识的心理过程，将其召回到意识范围内，破除内心的压抑，揭穿患者内心防御机制的伪装，使病人了解症状的真正意义与成因，从而消除症状影响，最终让患者可以正常地与他人建立关系，融入生活。
▲《P4G》中玛丽的支线剧情似乎更能体现分析心理学的治愈过程
无论是出于剧情还是游戏体验的需要，《女神异闻录》系列中的主要登场角色大多是存在心理症结的“问题人群”，在P3与P4中，通过剧情推进与COMMU（社群系统，或者简单理解为“好感度”）等级的提升，游戏人物逐渐对主人公敞开心扉，此时，作为玩家的我们正是充当了心理医师的角色，战斗与社交都是治愈疾病的手段，而为了鼓励玩家们更加深入地体验，除了Arcana（秘仪）等实际奖励以外，游戏甚至还提供了“医患恋爱”这种动机不纯但又合情合理的额外奖励，尽管事实上玩家们只会将其当成是纯粹的恋爱模拟……
本着“治病救人”的高尚理念，《女神异闻录》系列的设定、剧情看似错综复杂，但其表达主旨依然是积极向上的，人性的伟大与光辉始终是系列歌颂和赞扬的主题。
▲宣扬人性的光辉……似乎又与JOJO系列不谋而合
趋势：学术的妥协
《女神异闻录》系列以其第三部正统续作《P3》作为分水岭，系列如今广为玩家所知的面貌其实已经与其诞生之初大相径庭，从艺术风格到游戏系统，P3、P4与其衍生的数款作品都为了迎合当今流行文化而做出了巨大的改变，在《女神异闻录》的前两部作品中，游戏对于“分析心理学”、占星术、希腊神话等要素的利用是相对“硬派”的，包括集体潜意识、PERSONA、SHADOW在内的具体设定都更加符合其学术定义，然而，虽然《女神异闻录1》和《女神异闻录2罪与罚》被誉为是剧情神作，但是同《女神转生》系列类似，这种科学与奇幻的直接混合让游戏世界观显得较为架空和脱离实际，而其中浓厚的宗教、神话色彩和异质风格也让游戏显得不甚亲民。
而到了P3，当故事的重点放在了校园生活，游戏的各项设定都变得趋于主流：人物形象更加美型、叙事风格也相对轻松，以往那些“硬派”的专业术语和定义也大多都仅仅体现在了艺术形象和设定概念之中。
▲女神异闻录系列早期的艺术风格令人印象深刻……
这是硬核学术对流行文化的一种妥协，但毕竟对于“电子游戏”来说，后者自然是其需要优先考虑的对象，这无可厚非。在《P5》中，“流行元素”的比重依然有所上升，色彩对比强烈的美术风格与街头涂鸦式的UI概念越发体现了系列对于流行文化不遗余力的推崇，这会让作为系列传统的硬核科学理念变得更易理解或是日趋边缘？还有待玩家们自行发掘。
▲P5的UI设计简直潮到爆炸！
结语
人类最为原始的欲望之一便是对于未知的探索，而最为原始的未知，当属人类自身。尽管人类诞生至今已有300万年的历史，但我们对于自身精神世界的探索却从未停止，心理学作为探究人类心理现象的重要学科，也天生具有了一份格外迷人的色彩，《女神异闻录》正是抓住了玩家对于心理学的好奇心理，借题发挥，却又能紧扣主旨。
相较系列前几作，《女神异闻录5》从公布信息到发售都引起了游戏媒体和玩家更为广泛的关注，随着游戏的大卖和玩家、媒体的如潮好评，分析心理学也不可思议地以电子游戏为媒介得到了科普与传播。荣格老爷子在天有灵，在倍感欣慰的同时大概很难想到自己的学术理论会通过这种方式广为人知吧。
▲荣格本人的文学作品也非常值得一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