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进全球半导体价值链合作研讨会综述
张凤婷摄
当步入成熟期的全球半导体产业步履蹒跚之时，中国的半导体产业却是一路高歌猛进，成为全球半导体价值链不可忽视的重要一环。增长艰难、竞争激烈、格局生变，面对全球半导体产业的“新常态”，市场蛋糕如何做得更大，开放壁垒如何尽快破除，合作共赢如何落到实处？初夏的北京，一场由中国半导体行业协会和美国半导体行业协会联合举办的促进全球半导体价值链合作研讨会低调而热烈，中国、美国及欧洲、日本等地的半导体行业企业代表及专家学者在研讨会上掀起了一场头脑风暴和思维碰撞。就如何重构一个开放的、合作共赢的、刺激创新和提升效益的全球半导体价值链，改善各国半导体产业发展政策环境以及市场经济中的资本构成与投融资体系等热点问题，与会代表充分表达看法、提出建议。中国半导体行业协会执行副理事长徐小田在研讨会开幕致词中呼吁：“在未来半导体产业的发展中一定需要合作，共同努力推动产业发展。只有交流，才能够了解；只有了解，才能形成共识；只有共识，才能想出办法；有了办法，才能合作；有了合作，才能共同发展。”
中国成为全球价值链
重要一环
中国半导体产业想要做起来，必须要全球化合作。
中国是电子信息产品的制造大国，中国承担了全球大多数的电子信息产品制造。根据美国IBS数据，中国手机制造的全球占比从2009年的47%增长到2014年的84%；彩电制造的全球占比从2008年的45%增长到2014年的66%；PC制造的全球占比从2008年的58%增长到2014年的81%。
然而，如此规模之大的电子制造业却长期处于产业链低端。这样不平衡的价值链模式势必不能持久，这种全球化分工必然会被逐渐打破。正如中国长期想转向价值链的高端是必然的，希望通过芯片的发展提升价值也是必然。
中国半导体行业协会设计分会魏少军认为，中国一定要建立自主、可控、安全的产业。“中国半导体的发展就是全球半导体的发展，这个发展一定是开放的发展，是与世界各国合作的发展。目前这个趋势会越来越明显。”
他强调，作为全球价值链的重要一环，中国的半导体产业与全球半导体产业链是密切融合在一起的，不能狭隘地将两者对立起来。全球半导体发展的关键在于各国心平气和地寻求共同利益，才能做到共赢，取得更好和更大的成绩。
近年来，中国半导体的销售额增长较快。根据CSIA统计数据，2015年中国半导体销售额实现同比增长19.7%，达到3609亿元（约600亿美元）。但实际上最具可比性的Fabless销售额只有1324亿元（约200亿美元），而且他们主要用到的Foundry和IP核的业务还来自于全球伙伴。再看制造业，中国半导体的产能缺陷非常严峻，制造业的真正产能加起来目前只能占到全球产能的11%，主要客户来源也是来自于全球合作伙伴。
“由于近两年来全球先进产能紧张，我们Fabless公司损失的成长率至少有五个百分点。”魏少军指出，“中国半导体产业想要做起来，必须要全球化合作。没有一个企业可以不走向全球化而自己独立生存。”
的确，半导体企业的发展离不开全球伙伴的合作。这是因为在开放的市场中，全球供应链会给半导体企业带来许多优势。首先，通过全球不同地区的大规模生产能够降低成本、扩大生产基地规模、帮助公司实现及时的全球供货。其次，多样化的采购策略可以保障经营连续，降低供应风险，优化产品使用，保证生产和交付的时间。最后，多样化供应能够减少资源和材料短缺造成的风险，让企业快速地从破坏性灾难中恢复过来。
以德州仪器为例，其早在2010年便开始寻求在中国的发展。2010年，德州仪器在成都建起制造基地，此后又增设了一个测试厂。“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们95%的收入都来自于美国之外，很多需求实际上是在中国。区域性多样化对我们非常重要，中国的增长机会非常大。”德州仪器Cynthia Johnson指出。
她表示，德州仪器会在两种情况下寻求全球合作伙伴的外援力量。一是增加公司技术能力，比如内部没有的技术，会选择和第三方合作伙伴合作。二是实现快速大量的生产，当自己生产不具备成本效益的时候，就会去寻找外部的合作伙伴。
中国制造业领域的供应链同样呈现多样化趋势，正在成为全球价值链上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中芯国际执行副总裁李智指出，想要建设起来月产能达到3.5万片的做28nm工艺节点的12英寸晶圆厂，光设备的投资额就要占整个投资额85%。
近2年来，中国大陆各地纷纷表达了要建设12英寸晶圆厂的意愿。目前已确认的地方就包括武汉、合肥、厦门、泉州、重庆等。但事实上，本土只能够提供的配套设备不到20%，设备来源主要是美国、日本和欧洲的半导体设备公司。
另外，建厂所需要的IP也来自于欧洲等国的半导体企业。虽然国内的IP数量在增加，但是NRE或者Royalty都处于刚起步阶段。材料方面，也只有10%的原材料和零部件能够在中国本地采购。
“在Foundry的工厂中，人、设备、IP、原材料等都能够体现全球价值链的作用。我们的客户也是一半在中国大陆，一半在海外。”李智表示。
全球价值链
开放是未来必由之路
半导体行业只有开放起来，创新精神、创业能力才能大幅度增强。
全球价值链指的是价值附加值通过全球分散的生产网络进行分布。这意味着，当行业有共同标准，贸易壁垒、投资壁垒很低的时候，企业就能进行全球收购，愿意去参与外企的收购或者政府采购。
“全球价值链有开放属性，半导体行业只有开放起来，创新精神、创业能力才能大幅度增强。”南卡罗来纳大学博士Michael Murphree指出。
因为行业准入门槛变低，企业不再需要投入过多的资源才能建立完整的产业链，这样企业的创新精神就会更强。而半导体行业是一个垂直型整合的行业，每天有几千亿美元在各个环节流动，如果没有那么多壁垒，那么只要有创新的想法，很快就可以通过分散的全球生产网络找到相应人才，完成创新的需求。
不过，现实的情况是，全球价值链还并未能实现完全的开放。由于全球产业链环节上各参与者的实力不一致，并不是每个小的团队都能在任何点上加入价值链，也不代表加入全球价值链就能得到同样的收益。目前，最受益于全球价值链的是走在价值链前端，能够控制行业需求，制定标准的那部分企业。
“要小心海妖！”Michael Murphree强调。他口中的“海妖”实际上是一种“保护主义”。保护主义用美妙的歌声在唱着“我们要保卫我们国家的荣誉，我们要保护就业”。虽然听起来很好听，但目的是自我保护，结果是毁灭性的。
事实上，共赢才应当是半导体企业在全球经济发展中的必经之路。单看每个地区，都不可能产生推动整个行业发展的需求。即使是那些最能从全球价值链受益的标准制定者，也必须走开放和合作的路径，才能真正获得成功。
“从过去的经验可以获知，促进半导体行业发展和创新的正是专业化和多样化。只有尽量保持开放，才能让我们创新的速度更快、深度更广。”Michael Murphree表示。
当然，要想实现这样的目标，还要有共同的标准和互相知识产权的保护，并且能够获得知识产权。目前，很多国际性半导体大公司都在开放知识产权组合。这是因为当越多人能够获得这些知识产权，他们就越能够快速进行创新。
重构全球价值链
需要良好政策环境
要保证自由和开放的市场，建立开放、透明的标准。
各国政府都实施过一些行之有效的政策，来支持促进全球半导体产业价值链的发展。实际上，参与到全球价值链中可能为中国半导体制造业带来更大的经济增长。而要在哪些领域实施政策，能更有效地支持创新和发展呢？
美国半导体行业协会副总裁Jimmy Goodrich表示：“在标准建立、市场准入、知识产权保护、法律法规、如何建立开放竞争环境等方面，都要有相关的原则来促进半导体产业发展。”
他建议要保证自由和开放的市场，建立开放、透明的标准；和中国的合作伙伴一起努力打击假货，促进半导体产业采购合规和执法的发展；积极参与自由贸易协定，放开对投资的保护，由市场需求决定投入额等。“政府有钱应当投入基础性研发，例如化学材料、物理等科学领域，以促进下一代芯片制造业的发展。行业内公司间应该就竞争前合作进行实用性研发，例如新的材料、新的制程技术等，也需要政府资金支持进行预竞争的研发。”
美国信息技术产业理事会成员Stephen Ezell则提出，相关制造业政策必须在4个T——技术（technology）、贸易（trade）、税收（tax）、人才（talents）方面进行考量。
在技术政策方面，公私合作，即政界、商界、学界结合在一起，搭建平台、建立合作伙伴关系，是能够促进流程和产品创新的有效办法。“这种竞争前的行业合作非常重要，建议中国也不断地建立起类似的行业协会，来增强自己的竞争力。”Stephen Ezell说。
在贸易政策方面，市场必须要开放，积极加入ITA协定、TPP等全球性贸易政策。在税收政策方面，政府要给企业提供研发的税收优惠。在人才政策方面，不要只局限于本地的竞争和对抗，而是要吸引全球资源，把全球价值链建设起来。
此外，半导体产业还要警惕知识产权和许可的滥用、NPE（专利流氓问题）和需要出口管控政策的改善。
“过去在中国并没有很多专利流氓或者NPE的行为，但现在有很多，主要以中国公司为目标，我们对这种行为的增加非常担心，他们会影响整个半导体行业和高科技行业。”华虹宏力半导体副总裁陈瑛则强调。
为了保证新进入者能以同样条件自由进入市场，阻止半导体行业知识产权滥用，为交易双方提供公平、合理、非歧视性的条件是十分必要的。同时，法院、监管机构、立法机构、专利局采取措施政策、阻止NPE滥用行为，也能够有效帮助推动半导体产业创新、改善整体专利系统。
陈瑛还建议，增加出口管控审批流程的透明性、可预测性，并进行定期的出口管控培训；尽量有单一的行政管理窗口来审议申请、发放出口许可；对出口管控清单进行统一，和需要出口管制规定和合规的实体进行沟通，并针对不合规行为制定相应机制。
半导体产业虽然已进入成熟期，但无论从技术角度还是从经济角度，半导体产业不但不可替代，而且生命力顽强。只要全球的半导体企业共同努力把市场的蛋糕做大，半导体产业就永远不会是零和游戏。当然这要依赖于各国政府为半导体产业发展营造适宜的政策环境，半导体价值链企业采取开放、合作、实实在在的行动。“开放重构价值链，共赢产业新未来”，这也正是本次促进全球半导体价值链的合作研讨会的意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