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继东
[面对眼花缭乱的变革，我们当明白各自的立场，对建制提出疑问，对建制外的选择同样提出疑问。否则，我们将成为被裹挟的“韭菜”]
近期比特币、以太币等数字货币的价格上蹿下跳，屡创新高之后又呈暴跌；你方唱罢，我登场，和金融建制内IPO唱对台戏的CTO（InitialCoinOfferings首次公开发售代币融资，也称InitialCrypto-TokenOfferings首次公开发行加密数字代币融资）也是粉墨登场。而金融舞台的另一边，传出的却是传统金融业在互联网技术和人工智能夹击下的艰难变革，比如银行的支付结算面临支付宝、微信支付的挑战，又比如人工智能的采用将直接导致大量金融裁员。金融，处在“大革命”的前夜？其中的焦点更是比特币，它所带来的分布式观念和技术，是要造各国央行的反，直捣“格林斯潘”们的黄龙。
让我们来做一套选择题，试着来理解这场变革中的数字货币。
如果给你发工资，让你选津巴布韦币和比特币，你要什么？
津元最早比美元值钱，1980年独立的时候，津元与美元汇率为1：1.47。2001年，100津元可以兑换1美元。2009年10的31次方的新津元才能兑换到1美元。比特币问世之初，2010年5月10000比特币，换了价值25美元的比萨饼优惠券，而2017年6月，一个比特币创出了3000美元的新高。纸币的极度贬值，不仅仅有津巴布韦币，金圆券对于上个世纪40年代末的中国人来说也是梦魇。纸币是国家信用背书，各国中央银行的货币发行权是管理中心化的政府核心权力，央行必须保证发行货币数目的有限来稳定货币价值。民主制度约束下的央行或有发行货币的纪律，但是在以货币政策熨平经济周期的诱惑下，“直升机撒钱”，我们看到的是连续的通货膨胀现象。而比特币，则是基于区块链技术下的去中心化的货币发行，理论上人人可以参与挖矿，有机会获得比特币，创始人还制定了总量限定为2100万个的发行规则，比特币是开源的，其设计是公开的，任何人都无法拥有或控制。比特币网络，人人都可参与其中。比特币等试图利用区块链等技术、分布式观念来保证货币的稀缺性，从而来挑战现行金融制度下的纸币滥发。但也有观点认为，人们尚且怀疑央行的中立性，为何要相信程序设计师的中立？从对央行及金融机构的专业知识的迷信，要变为对区块链技术及相关计算机技术的迷信？
如果是财富储藏，你要黄金还是比特币？
黄金和比特币两者都不会生息，一个是物理的储存，一个是网络空间的储存。黄金是通过自然界的稀缺来保证自身的价值，而比特币呢？“比特币具有货币的数学特性（持久性、可携带性、可互换性、稀缺性、可分割性和易识别性）而非依赖于物理特性（比如黄金和白银）或中央权力机构的信任（比如法定货币）。简而言之，比特币是由数学支持的。”基于分布式思想的代币是无中央管理机构的自由软件项目，理论上任何人都可以利用区块链技术发行代币，比如莱特币、以太币。比特币到目前为止，依然是最被广泛接受的去中心化虚拟货币。但比特币，也可能在这场货币进化中落败，好比是远古时期的落败的石头、盐巴和贝壳货币等。而且，正是因为它的纯数字性，最后可能“一文不值”。假设遇到战争，遭遇边界管控和网络管控，黄金和比特币，何者更有优势呢？
如果是在咖啡店付款，作为店主，你要比特币还是支付宝结算的人民币（国家信用货币）？
比特币使用自由，不依赖于第三方结算，任何国家的人来店喝一杯，都不再有兑换货币的麻烦和信用卡手续费。比特币交易是安全，不可撤销的，并且不包含顾客的敏感或个人信息。这避免了由于欺诈或欺诈性退单给商家造成的损失。比特币的用户还可以通过备份和加密保护自己的资金。但使用比特币，你可能需要等待10分钟。“在网络开始将你的交易加入一个区块来确认该交易以及你可以使用接收到的比特币之前，有一个平均10分钟的延迟。确认的意思是在网络上达成了一个共识，即你收到的比特币没有用来支付给别人因此被认定是你的财产。”同时，当你接受比特币，在你把它转换为人民币的过程中，存在着巨大的汇兑风险，当然也可能是汇兑收益。你可能是那个幸运的卖比萨的，但也可能在今年6月中旬以来，承受“高台跳水”的行情。而使用支付宝，手机扫一扫，瞬间人民币就落袋为安了，更可以存入银行，获得利息。一种观点认为，对待比特币还需要“风物长宜放眼量”。也有一种观点以为，移动支付促进了互联网红利扁平化传播，据估算，2016年中国非现金支付渗透率为42.2%，清算中的成功变革，意味着现有建制下的中心化金融体制存在着渐变的可能，并非一定要走“去中心化”的道路。
如果你是一个监管者，监管洗钱，你是希望追踪的是一个美元账户还是一个比特币账户？
现有的监管或止步于比特币和国家信用货币的兑换，如果进入比特币池自身，或者比特币就此将丧失“去中心化”的特征，或者比特币的运行就要增加监管成本。而监管是市场参与者在金融合作中必要承担的成本：总有不法之徒的存在，需要管理和惩罚机制。
如果你是一个有较高风险偏好的投资者，你是喜欢投资一只股票还是比特币？
不要忘了，比特币也存在创始人大宗减持的风险，传说中，中本聪拥有100万个比特币。而莱特币的开发者李启威自述，“我跟中本聪不同，我没有多少币。”但是李启威的利益相关者并没有披露情况。“值得一提的是，李启威的哥哥李启元也是币圈人士——比特币中国的CEO。”现有的股份公司和交易所制度是一个规则长期进化，得到国家法律和中央监管的制度保障，相对公平的游戏。当我们开展ICO业务时，不要一不小心，通过一个代币的中介和新概念，变成了一个规避建制的“非法公众集资”。ICO的倡导者以为，“这是一个基于使用权的金融体系，主体经营活动追求非营利性；往往采用开源基金会的公共性组织结构，没有权益人；外部监督机制除有限度的依靠政府外，不再依靠第三方中介机构，基本采用各种数学算法模型来作内部约束；投资者对发行机构不享有股权债权、收益分配权及财产追索权。”但笔者总以为这又是一个在资本市场假设天使的美好愿望。
上述的选择题，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答案，或者基于利益，或者基于知识，或者基于理想。比特币分布式思想下的货币发行去中心化、货币清算去中心化的社会实验，只是再一次提醒了我们每一个民众拥有的货币权力。货币的信用形成是一个漫长的自然积累过程。在黄金等贵金属或铜等普通金属货币时代，货币是依靠金属的稀缺性来制约皇权和其后的民主体制下的央行。去金属后的信用货币，则完全成为民众和国家之间稳定的契约关系。国家接受了人民各自分散的铸币权力转让，前提是保证货币的稳定。国家之所以能够货币发行，在民主制度下，是得到了人民的授权，并以法律和强制手段建立国家信用。货币是国家发行的，但货币最终是要在人民群众中流通的。最终而言，信用货币及其发行，人民是甲方、委托人，央行是乙方、代理人。
面对眼花缭乱的变革，我们当明白各自的立场，对建制提出疑问，对建制外的选择同样提出疑问。否则，我们将成为被裹挟的“韭菜”。
（作者财经专栏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