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杨 雪
凌晨4点,科考队披星戴月从日喀则出发,驱车18小时后,摸黑到达了阿里地区噶尔县狮泉河镇。这1300公里的路不太好走,重型货车压得路面坑洼不平,还赶上几场大暴雨。唯有风景不负人——高山、草甸、河谷、牛羊……傍晚,霞光映着雪山,天色渐暗,我们仿佛奔驰在洪荒世界。
由中科院青藏所姚檀栋院士带领的科考队,将前往日土县东汝乡阿汝村,通过卫星遥感和实地观测等,对阿汝错湖区和冰川进行综合考察。听当地老百姓说,最近又听到了上次冰崩前冰川发出的那种“噪音”。
水做了冰崩的“润滑剂”
姚檀栋将阿汝冰崩看作一种新出现的冰川灾害。“它几乎是飞下来的,冰体4分钟内向下移动了5.7公里,形成冰崩扇前的速度约每小时90公里。”姚檀栋形容第一次冰崩,碎冰冲入阿汝错掀起了10米高的巨大“湖啸”,在湖对岸留下了清晰的冲刷痕迹,最远达到离岸250米处。
两次冰崩不是由于短期极端的天气异常导致的。姚檀栋通过雷达遥感数据发现,从2011年开始,发生冰崩的两个冰川都出现了上部冰体向下部快速迁移的现象,“这说明冰崩的发生有一定积累过程”。
“冰川本来和底部岩是冻在一起的,气温升高就可能导致其分离。”在气候变暖的大环境下,姚檀栋还特别强调降水的原因。气象站观测记录显示,阿里地区2010年以来降水量逐渐升高,冰川积累区变大变厚,不堪重负。
而且,野外考察发现,阿里地区的冰川可能主要发育在砂岩和泥质灰岩地带。本来,砂岩山脊比较浑圆,风化山体坡度较小,冰川发生冰崩的可能性较小。“但冰川融水进入冰川底部起到了润滑作用,冰川就可能滑动甚至崩塌。”姚檀栋说,幸存者目击冰崩时看到的“黑雾气”,就是冰川带下来的基岩形成的。
“阿里地区区域性变暖、变湿,导致了这种冰崩灾害,而且很可能继续发生。”姚檀栋说。
阿汝冰崩不是孤立事件
“当前,古里雅冰川的温度达到1000年来最高点。”美国著名冰川学家朗尼·汤普森的冰芯数据发现,与阿汝冰川直线距离只有170公里的古里雅冰川也面临类似的变化。这些冰川的稳定性是否已达到或接近了临界点?这是国内外冰川科学家最关注的问题。
由于地理位置接近,古里雅冰川和阿汝冰川有着密切联系——西昆仑和阿里地区一样,也在变暖变湿。“应该给古里雅冰川改个藏族名字,比如叫郭扎冰川,与它南部的郭扎错联系起来。”姚檀栋提出,阿汝冰崩不是孤立事件,需要建立阿汝—郭扎这一区域的冰川变化研究体系。监测冰川的同时,还要研究冰融化导致的湖泊变化、草场变化等一系列生态问题。
与青藏高原东南部湿润地区相比,阿里地区寒冷干旱、降水稀少。冰川就是高山固体水库,维系着地区的生态安全,是气候—水文—生态链条的关键一环。“这里孕育了流到印度、尼泊尔的河”,在姚檀栋看来,冰崩的潜在威胁有可能造成冰川固体水库调蓄功能失调,带来一系列生态灾害,从而威胁到青藏高原作为“亚洲水塔”的命运。
“科学家能做的,是评价冰崩的关键参数体系,从空间尺度上分析这些参数的演变过程,重点监测具有高风险的潜在冰崩区。”在与阿里地区行政公署相关人员的座谈会上,姚檀栋建议当地政府搜集村民发现的冰川变化前兆与灾害信息,建立村、乡、县、地、区不同层级的实时信息系统,与科研协同起来,建立冰崩预警体系。
(科技日报狮泉河7月16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