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沉迷系统上线首日遭破解”被媒体曝光之后，一个公开买卖王者荣耀游戏账号的产业链浮出水面。在淘宝上，以“王者荣耀账号”为关键词搜索，可以找到1127家店铺，以出售游戏账号、代打、出售CDK等灰色产业为主业。不过，整个淘宝上，涉及“王者荣耀”的店铺，接近3万家，除了上述产业之外，还包括游戏手柄，盗版游戏IP生产的游戏道具、人物等诸多周边产品。
然而，除了上述近乎公开的灰色领域之外，潜藏得更深的，是在过去十年中几乎覆盖了所有知名游戏的赌博产业链，记者调查了解，2008年之后，赌博产业就开始从梦幻西游、DNF、QQ三国等多款热门游戏中生根发芽，逐渐壮大，如今甚至在多个直播平台直播游戏赌博。
资深游戏玩家小鹏告诉记者：“在游戏里，几乎所有的道具、剧情、元素，都可以成为赌博者的工具，只有想不到，没有赌不到。”
十年游戏赌博产业
“我最早见到的游戏赌博，是在2008年的江南野外。”江南野外是旗下知名游戏梦幻西游的著名场景，2008年，梦幻西游成为国内首个注册用户突破2亿的大型网络游戏。“赌的很简单，就是赌大小。”小鹏告诉记者，参与赌博的玩家一起组队在江南野外随机巡逻，“每隔几秒钟就会遇到怪物，怪随机分为野猪、树怪两种，大家就赌树怪、猪怪哪个多，一群人乐此不疲。”赌资就是游戏币，几乎所有的网络游戏中，游戏币都可以相互交易，并且按照一定比例与玩家、寄生于游戏中的“银子商”兑换成人民币。
其后，梦幻西游中的赌博产业，开始迅速扩散到封妖、炼丹、PK等多种游戏场景。“不过，现在梦幻里去江南野外赌博的少了，最吸引人的是人民币玩家主导的皇宫PK，”小鹏介绍，“他们的账号一般都价值几十万，一把输赢几千元。赢者，不光收获赌资，偶尔还会被直播平台青睐，赌博的同时直播PK。”
“2012年开始，QQ三国里出现了赌博产业，”老王告诉记者，“到现在，QQ三国几乎所有区的服务器中，都有赌博团伙在主城NPC身边摆摊赌博。”老王是QQ三国资深玩家，曾在游戏中消费超过12万元，数年前这笔消费曾让老王跻身排行榜前五，但如今排行榜中早已没有老王的身影。
随后，记者登陆QQ王国，来到游戏场景洛阳青龙城的NPC曹操位置，发现多个标注为“尖端2.5群429348738”的摆摊商户，老王介绍：“这个群号，就是赌博的QQ群。”除了摆摊之外，在游戏的“国家”、“小喇叭”频道，也不断有玩家在喊话中公布赌博群号。7月6日，记者加入此QQ群，群中不断有机器人公布玩家的投注额、中奖情况等信息。
赌博内容同样是大小单双、赌资同样为游戏币，100万三国币为一注，“参赌的玩家，在庄家摊位上买商品，比如一个系统内廉价的金疮药会标价为111万三国币，下几注就买几个，买后告诉庄家自己押的大小、单双”， 老王介绍：“其后，赌徒会根据‘PC蛋蛋’上开出的数字，判断谁赢谁输。”
PC蛋蛋是一个游戏平台，其栏目“娱乐大厅”中上线了一款“猜奖”栏目，系统每隔5分钟随机开出3组数字，QQ三国中的赌徒按照这三组数字判断赌局输赢，庄家直接在游戏中将赌资交易给赢家。记者在该QQ群中发现，每5分钟一局的赌局，每次都有十多名玩家参与。部分玩家一次下注金额超过5亿游戏币，按照淘宝售价，5亿游戏币约等于1000元人民币。
“即便是最新开服才2个月的‘十年之约’服务器，也已经遍布此类赌局”，老王此前曾多次向客服举报此类赌局，虽然主持赌局的庄家偶尔被封号消失，但从未影响到赌局的正常经营。
游戏风控与用户门槛
“网络游戏的主力都是学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抵挡灰色诱惑”，今年17岁的阿信告诉记者：“一开始，他们就在频道里喊‘入群就送500万金币’，‘入群就发红包’，我就忍不住过去看看。最开始赌的时候能赢一些，但渐渐每天就会输几块钱，后来一天就能输上百。”等抽身而退时，阿信已经输掉接近6000元，“省下来的生活费都没了，也不敢跟家里要”。
2015年7月至今，曾陆续发布过多次“不良行为封号”公告，被发现参与赌博的玩家都会被封号10年。腾讯相关人士回应记者称：“打造健康网络环境是我们工作的重心，但打击过程中也遇到诸多困难。由于玩家会用相关符号、特殊排列的文字组合绕过屏蔽词库，玩家交易时也会用暗号代替，很难靠程序识别，只能进行大量人工审核。”
不过，在网络游戏的发展过程中，游戏运营者从未对玩家设置较高的使用门槛。“以前随便注册个账号就可以进来，最近要求实名制，但也不是强制执行的，而且实名制的成本并不低，所以很少有企业严格对接公安部执行实名制认证，更不用说去执行更高级的人脸识别风控，”一位上海的游戏开发商告诉记者，“用户获取成本越来越高，竞争越来越同质化，这种情况下，没有人会刻意给用户增加门槛，这等于把用户送给对手。”
也正是因此，在游戏中，任何针对账号执行的打击手段都收效甚微，随时可以更换账号、身份、场景的赌局屡禁不止。
当然，游戏中不只是赌局。2017年6月，游戏玩家在网络游戏“小仙女”中的不光彩事件遭曝光，同时曝光的还有“小仙女”游戏几乎等于“不存在”的风控体系——虚假的实名认证、毫无效果的客服投诉。事件曝光之后，游戏运营方关闭了玩家发布诱导信息的世界频道、留言板功能，但并未对此事件作出正式回应。除此之外，几乎伴随着整个游戏产业的盗号、欺诈等事件也从未止息。
根据中国音数协游戏工委发布的《2016年中国游戏产业报告》，2016年，中国客户端游戏用户数量达到1.56亿，网页游戏用户数量2.75亿，手游用户数5.28亿。中国游戏市场的整体规模也从2008年的185.6亿增长至1655.7亿元。
庞大的用户群体不仅仅给游戏市场带来了10倍的收入，同时逐渐吸引了色情、赌博、广告、欺诈等灰色产业的注意。此时，“风控能力”已经成了游戏行业最大的短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