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阿姨借记卡历史明细清单上密密麻麻的消费记录 /晨报记者 张佳琪
一位13岁的女孩玩直播，一个月时间内从妈妈的银行卡里转走近18万元。上海的初一女孩于梦说：“因为自己现实生活中没朋友，打赏多了进粉丝榜前5名，就可以加主播微信和他聊天了。”
年仅13岁的小女孩是怎么一步一步地瞒着家人，将这18万元送入别人的口袋呢？
见习记者 吴艺璇
妈妈账户内18万不翼而飞
6月10日，金阿姨来到银行办理财产证明，准备暑期带着女儿出国旅游。可没想到的是，这张她存着半辈子积蓄的卡里，早已被女儿败了一大半。
据儿子于歌（化名）说，金阿姨对金钱和数字比较无感，每次消费过后并不会查看消费短信上的余额。办理好财产证明的金阿姨把银行账单丢在一旁，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卡上的余额竟少了近18万元。直至11日早晨，金阿姨闲来无事翻看账单，余额令她瞠目结舌。
11日一大早，金阿姨跑到银行查账，她始终认为是银行的工作人员搞错了。事实上，账单上确确实实少了近18万元。看着借记卡历史明细清单上密密麻麻的消费记录，金阿姨脸涨得通红，站在柜台前说不出一句话。
金阿姨回到家近乎抽泣地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儿子，母子俩盯着账单不知所措。“我查看我妈妈手机上的消费记录，并没有看到任何短信。”母子俩左思右想，想到了和妈妈住一间房的妹妹于梦（化名）。
一再撒谎最后称打赏主播
于梦被妈妈从睡梦中叫醒：“没有啊，我没动过。”她刚开始并不承认，在哥哥的逼问下，才承认自己曾将2万元转入自己的微信账户中，“我只是截个图告诉别人我有2万元，并没有要用那笔钱。”于歌说，妹妹一向古灵精怪，对她的话只能半信半疑。
“既然只是截图，那钱为什么不还给妈妈？”面对哥哥的质问，妹妹解释自己目前没有手机，无法将钱转回。原来，早在一周前，于梦的手机就被哥哥没收了，“我发现她学习不用功，对我们撒谎，上周我去学校把她的手机没收，交给班主任保管了。”
“网上被人骗了3万元，还有几千块给同学了。”哥哥拿出账单明细与于梦对质，她吱吱唔唔地说了几个款项就发现自己编不下去了。最终，于梦在妈妈和哥哥的追问下，终于交代了自己一直在玩美拍直播，并且给上面的主播打赏花了不少钱。“她用妈妈的手机微信转账到自己的微信上，然后再通过微信去淘宝代充美拍币。转完钱后她就把所有的转账记录删除，没留一点痕迹，就这么一笔一笔地把钱送入别人口袋。”于歌说，妹妹说学校里没有朋友，她常常请同学吃饭，给同学买东西，甚至转钱给别人，以此来交朋友。
金阿姨40岁才生下于梦，辞职在家中带孩子，家人对妹妹都是百般宠爱，“我希望她可以好好读书，所以她有什么条件我都满足。”金阿姨今年53岁了，平时手机网购都让女儿来操作，“身份证号、银行卡密码，我都告诉她，手机说给就给，我也没想那么多。”此事发生后，她一直后悔没能把女儿管教好。
仅一个主播就打赏8万多
记者在美拍直播的软件上，找到了于梦的美拍账号。她的粉丝数有1686人，账号的等级已经高达40级，而她打赏了近83万颗美拍豆的一位主播也仅有25级。
于梦最喜欢的主播是一个福建小男生，目前在杭州，对方年仅20岁，长得眉目清秀，喜欢在美拍上展示侧脸时的微笑，粉丝已有27.8万。在他的粉丝榜里，记者看到了稳居榜首的于梦，在“No.1”的头像下写着“贡献830524”，越超第二位粉丝近7万颗美拍豆。记者根据美拍提供的算法估算，830524个美拍豆约合人民币8.3万元。而于梦告诉记者，自己打赏的主播远不止这一位。
记者随意点开了于梦的直播记录，其中一个是在复兴SOHO 的LINE咖啡里，于梦带着几个同学一边吃一边直播。期间，于梦看到了进入直播间的几位熟知的同学，便在直播里说：“有没有人要过来买东西的啊，我付钱，快过来。”据于歌说，这次是妹妹以方便联系为由拿走了妈妈的手机，带着几个同学在咖啡店消费了近900元。
于梦平时除了在美拍上直播之外，也分享了许多自己做手工粘土的视频。她做了许多可爱的小蛋糕模型，是个心灵手巧的女孩。但金阿姨说，她花在这上面的钱少说也有三四千了，“一包粘土就要好几十块，她都是十包十包的买。”
记者在金阿姨的账户上看到，早在五月初开始，于梦就开始从妈妈的卡里转出钱款，但那时候仅是500元、1000元的额度，而从5月下旬开始，开始出现了4000元、3000元充值数额。到了6月份，仅1日、2日两天，于梦就转走了2.7万元，并分别于3日、4日，一次性各转走了3万元，最后一次转钱是在6月10日，于梦分别将两笔2万元和一笔1万元的款项转出。据哥哥于歌的不完全计算，加上零散的转账款项，于梦共转出了176374元。
美拍称已与用户达成共识
事情发生后，于歌直接用妹妹的微信与其中一位主播联系，当于歌问对方是否知道妹妹是未成年人时，对方表示：“她打赏这么多钱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但她告诉我那就是她自己的钱。”于歌查看了妹妹的直播账号，发现与妹妹一起玩直播的未成年人还有很多，这一现象让他很是发怵。
对于金阿姨的遭遇，美拍表示一直在与用户积极沟通解决，目前已经和用户就此事达成共识与相互认同。对方表示，从于梦的账号和转账银行卡信息来看，均显示为金阿姨的身份信息，所以并不能证明此事是未成年人所为，美拍公司对此并没有过错。但出于人道主义，美拍会尽力帮用户解决此事。当记者问将会如何解决时，对方称为了避免有些用户以此为由也要求平台退款，具体解决方案不便透露。
近年来，未成年人在直播平台的不理性消费行为时有发生，对此，直播平台是如何监管未成年人在平台的行为呢？厦门美拍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美拍公司”）表示，关于未成年大额充值方式的防范，美拍一直有多重提示机制，对实名认证的未成年用户或未实名用户，不仅在充值服务协议中强调，也会在累积充值金额大于5000元后，每次充值都弹窗提醒。
在美拍直播的充值界面上，记者看到页面最下方有一个自动勾选的“美币充值服务协议”，点开协议后的开头部分，就是关于未成年人使用美拍公司美币充值服务的“特别提醒”：未成年用户使用美拍公司的美币充值服务，必须得到家长或其他监护人的同意。美拍公司对于未成年用户使用本服务过程中的行为，以及因其使用本服务而产生的一切后果不承担任何责任。
可是，仅靠“跳窗提醒”和“服务协议”又怎么能阻止未成年人在直播平台上乱打赏的行为呢！
[对话女孩]
之所以打赏是因为现实中没朋友
昨日，记者在金阿姨家看到了于梦，她正在做数学卷子。对于此事她并没有表现得害怕或逃避，一边聊一边做算术题。“我妹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究竟有多严重。”于歌说。
新闻晨报：你为什么要给这些人打赏这么多钱？
于梦：当时，一晕。
新闻晨报：给这些人打赏你能得到什么回报吗？
于梦：打赏榜前五名可以加主播的私人微信。
新闻晨报：为什么要加他们的微信呢？
于梦：想跟他们聊天，放学以后，睡觉前都会聊。
新闻晨报：为什么要跟这些人聊天呢？
于梦：因为现实中没什么朋友啊。
新闻晨报：你为什么不用自己的身份证注册账号，要用妈妈的呢？怎么知道妈妈的身份证号？
于梦：我背不出自己的身份证号，平时网上的操作我会帮她，所以记住了她的身份证。
新闻晨报：妈妈的银行卡密码是怎么知道的？
于梦：妈妈告诉我的，平时会帮她在网上买东西。
新闻晨报：你知道自己花了多少钱吗？
于梦：不太清楚。
新闻晨报：后悔吗？
于梦：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