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崔玉贤
11 月 4 日，北京格力鸟巢体验店，15 名格力员工比往常早半个小时到岗，因为这一天格力公司的董事长兼总裁董明珠要来。这是股东大会“发飙门”之后，董明珠首次接受媒体采访，而且是以直播访谈的形式，这让董明珠的团队非常紧张：“董总有问必答，而且说话很直接……
果然，在接受网易科技采访的过程中，董明珠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关于珠海银隆，董明珠称“收购成就大干，收购不成就小干”；关于股东大会的咆哮，董明珠直言是媒体误传；关于格力多元化道路，董明珠表示是专注之后有实力的选择；关于与小米雷军的故事，董明珠态度 180 度大转变，相信雷军可以找到突破口；关于被黑被喷，董明珠很坦荡，说本着良心做事很重要；关于退休，董明珠很坚定，不考虑，不留后路……
从 36 岁进入格力公司那天起，女强人董明珠就一直在奔跑，今年 62 岁，她依然如此。
“退休之前再干件大事吧”
对大多数网民来说，“董明珠”三个字从 2013 年开始有了不一样的意义。这要源于 2013 年中国经济年度人物评选活动上雷军与董明珠的 10 亿赌约。有网民认为董明珠很聪明，一个赌约让格力跨入了互联网。之后，每次董明珠出现，似乎都能在互联网领域引起热议。
今年 3 月，董明珠上线了董明珠自媒体账号；9 月，玩起了直播。格力内部人士透露，董明珠之所以这样是由于之前有人嘲笑其不懂互联网。董明珠开始反思并且也意识到年轻人是格力不可缺少的用户群，格力这个品牌需要走入年轻人群当中。
随着在互联网上频频抛头露面，董明珠被贴上了各种标签：董大姐、霸道总裁、网红、营销女王、铁娘子……对于这些标签，董明珠并没有说哪个是最喜欢的，她认为每个人都有主观感受，站在不同的角度有不同的看法，最重要是做了什么。因此，有接近董明珠的人向网易科技透露，董明珠最喜欢别人称她为“卖空调的”。
1990 年，36 岁的董明珠进入还叫海利的珠海格力，任职基层业务，从此开启了她传奇的商业人生。后来，董明珠带领格力成为中国首家营收破千亿的家电上市企业。2015 年格力进入世界 500 强，年纳税额 150 亿元。不过，这一年格力的营收和利润双双下降：营收 977.45 亿元，同比下滑 29.04%;净利润为 125.32 亿元，同比下滑 11.46%。在家电行业不景气的大背景下，董明珠要想带领格力再创辉煌，只靠空调业务恐怕希望渺茫。
董明珠因此明确了格力多元化转型的战略：在技术相关多元化（如空调技术、模具技术、装备制造技术、新能源技术）的基础上，形成业态相关多元化如智能家居、工业制品、智能装备。
其中，收购珠海银隆就是走向多元化方式之一。据格力内部人士透露，对于一刻不停歇的董明珠来说，希望能够在退休之前再干件大事。在 2012 年格力实现营收 1000 亿的目标之后，2013 年董明珠又设立了一个目标，未来五年，争取再造一个千亿格力。造车，无疑是跨界轰动的大事。
130 亿元收购珠海银隆，董明珠看中的是这家企业的技术，往小了说给格力带来更多品类的增长空间；往大了说是为了节能环保。虽然收购遇到了不小的波折，董明珠并没有感到太大的压力，而是很轻松的说：收购成就大干，收购不成就小干。
而外界对收购珠海银隆的非议，董明珠并未做太多解释，反而是接近董明珠的格力高管向网易科技传达了一句话：心底无私天地宽。
孤独的女强人
正因为“心底无私天地宽”，董明珠从来不在别人面前掩饰什么。
格力的员工表示，董明珠不喜欢别人在她面前说些好听的话，交代工作也是，3-5 句之内必须将工作交代清楚。而董明珠通常在这3-5 句中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的所在。一位在格力工作 3 年以上的高层向网易科技表示，从未听到过董总的一句表扬。
对于员工来说，她扮演的角色更多像是个严格的“教练”。之前网上疯传一张照片：董明珠分开腿，插着腰，面带怒色，旁边站着一袭公主裙的鲁豫。之所以面带怒色其实是因为临时调整行程，而没有车，刚来的副部长没有做好备选方案。对于追求完美的董明珠来说，必须要有备选方案。
董明珠的严厉可能让格力“不犯错误”，但也让员工对其敬而远之。
在网易科技的直播专访开播前，董明珠提前到达了现场，在等待调试环节，没有一个员工“敢”站在她旁边。她的霸气，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得到，更何况是在现场。但一个人站在那，她也让人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孤独。在《鲁豫有约》中，董明珠谈到自己每年年底都要住院，有一次发烧至 41 度，自己一人开车去医院。
25 年从未休过年假，每天工作 16 个小时以上，董明珠将自己“嫁给了”工作，她说这是岗位决定的：董事长兼总裁的职位让她失去了对家庭的关注。在我们的直播访谈中本来设定了“家庭”的提问，但经过协商后，还是将这个问题去掉了，因为这是她的一个“痛”，她曾经表示最对不起的就是儿子。
“她一直孤独的向前跑，没有停止过。”格力员工这样形容董明珠。
相关视频：http://v.tech.163.com/video/2016/11/F/4/VC44L19F4.html
以下为网易科技《大佬来了》之董明珠的直播采访精彩语录：
关于珠海银隆收购：
提问：收购珠海银隆的初衷是什么？
董明珠：今天已经进入环保的时代，大家看着北京的雾霾都知道要如何环保。环保是一个大课题，每个企业家，每个企业都应该围绕环保、智能、节能去做我们的产品开发，这才显示一个企业的价值。我们当时想收购珠海银隆，是因为储能高温 60 度，低温 50 度可以正常运行；第二，使用寿命可以保持 30 年，只衰竭1%；第三，充电 6 分钟就可以充满，这都是别的电池替代不了的。
有了新的压缩机技术，给消费者带来更大的节能空间，非常有价值。所以大家对这个商品有争议，大家有没有想过，一个企业更好地发展，取得更好的效益，你的股权是否摊薄了，每个人有自己的考虑。但格力的发展方向不是仅仅看现在，而是看未来二、三十年，这是我们做的选择。
提问：是否感受到了收购的压力？
董明珠：那有什么压力？收购成了就大干，收购不成就小干。有什么压力？我坚信三点，随时随地做的事都是对股东负责、对社会负责，对员工负责，就这三个原则，其他的一概不考虑。收购不成对董明珠来说没有什么关系，但对格力电气未来的发展是一个问题。但既然有机构反对，那就大家共享成果，没有什么压力。
提问：收购是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董明珠：我认为收购也好，合作也好，不能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是这个意思。收购也好，合并也好，不能让对方死，自己活下来，而是通过合作让双方取得更大的发展，这是双赢。
关于格力手机：
提问：格力手机目前发展情况如何？
董明珠：开股东会的时候，有股民站起来说冲着空调我未必买格力股票，之所以买格力股票是因为有格力手机。为什么市场上看不到格力手机？因为我们要做最完美的东西。手机是每个人都必不可少的，无论是功能使用、使用的便利性、稳定性、持久性，我们不愿意一年就换手机，希望手机可以用上三、五年，所以我们会对手机持续进行软件升级，让你用着老款的手机享受着最新的技术。
第二，格力手机为什么没有那么大量？是因为我们没有外包加工，而是自制，希望从研发、生产到销售领域，这个产品都是完美的。
提问：还需要花多久的时间可以大规模量产？
董明珠：现在每天都有生产，每天都卖，要想达到千万台或几千万台的量，还需要时间。一旦我们的智能化生产线全线到位，可以马上铺开。在未知的时候我不能承诺给消费者多长时间，但只要你用了格力手机，我很自信地说你就不会放下。
提问：格力手机在格力集团起什么作用？地位是什么？
董明珠：不是这个产品起什么作用，我们更多的是从消费者的需求思考，而不是因为我的企业需要做这件事，企业需要不重要，市场需要最重要，只要有市场需要，企业的需求自然而然随着市场需要变化。
提问：格力手机的最大卖点？
董明珠：除了产品的特点，除了手机通常的特色，我们是对软件设计，比如内控，手机变成工具，手机和电器产品连接在一起，洗衣机、冰箱、饭煲、厨具，空调等等。
提问：格力二代定价是 3000 元以上，这个价格在国内只有华为的品牌敢这样定价？
董明珠：我觉得不是品牌，而是产品的质量，不是我敢不敢定，我的产品可以拿来给你看。
关于格力发展：
提问：除了手机和汽车领域，我们还会关注其他的领域吗？
董明珠：我觉得格力电器专注是最重要的，不是因为天花板到我们进入另外的领域，格力的成功不是专业化成功，而是专注成功，我们专注是因为还没实力扩张，只能做这件事，所以我们坚守空调领域。这么多年下来，我们专注的精力已经让我们培养出一家团队，现在有七家研究院，8000 多个技术人员。现在我们的人员已经开始被挖，说明你的人能力好，奥克斯也来挖人，几百万的年薪来挖人，也有人会因为利益要走，我们不阻挡，格力愿意做培养人才的摇篮。
提问：2015 年格力收入下降？
董明珠：我一点不难过，因为 2015 年我们每年累计增长 1200 亿，相当于 6000 万台空调，三年时间，每年积累一点时间，到 2015 年有一个下降，一点都不奇怪。但我们的管理模式升级效益更好。
更重要的是格力空调带动了空调领域的规范。过去空调行业低质低价是出了名的，我们今年推动“增加安装工 100 元收入”，对这个行业就是一个推动。因为安装工很辛苦，不增加收入很难支撑，而且高温、高风险作业，所以一台空调拿 100 元收入出来，国内要拿 37 亿补贴给安装工。
别的企业或者跟，或者不跟。看起来我们做得像跟别人过不去，其实不是的，我们是这个举措提高安装工的收入。总书记讲要劳动致富，让每个劳动者感觉自己很光荣，很自豪，他凭什么自豪？饭得吃不饱，那么多的风险谁来扛，他有什么自豪和尊严？所以我们应该给他们涨工资，好的安装工一年下来可以拿到十几、二十万收入，这个职业就受到尊重，所以我们做事不是从自己的角度考虑，而是希望推动行业进步。
关于小米、关于竞争对手：
提问：我们也观察到像小米这样的企业也在跟传统的家电企业合作，对这样的合作形式您会有担心和压力吗？
董明珠：我觉得没有担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可以让雷总来回答你，问问他和美的合作到什么样，这个只有他知道，我不知道。
提问：现在有很多电动汽车厂商，像特斯拉，您怎么看待未来可能成为格力新能源竞争对手的公司？
董明珠：其实大家在技术上可以交流，学习、提升、创新，这才是真正有价值的应用。但现在我们一讲竞争，把某某企业和某某企业一比，好像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死不死是企业自己说得算，自己不努力，必死无疑，努力就有生存空间，只是看谁给消费者带来最满意的东西。
提问：今年小米的业绩不是很好，网友上说雷军的日子不太好过。
董明珠：雷军好不好过，跟这些人有什么关系？从企业家内心来讲不会不想把企业做好，各种原因导致他不在前面，但未必活不下去。
提问：您感觉什么让小米出现一些问题？
董明珠：华为是做电信设备出身，有制造能力，有研发能力。雷军原来是在珠海金山，是软件企业出来的，很多制造不是软件可以替代的。现在都注重轻资产，没有重资产，轻资产可以存在吗？所以我相信雷军即使遇到困难，也可以提早找到突破口。
提问：十一之后你们还见过吗？
董明珠：见面，每年人大都会见面。我觉得大家不要把问题搞得复杂化。
关于个人和管理：
提问：网易的网友对您特别关注，现在很多网友爱您贴了很多标签，像“霸道女王”“营销总裁”“网红”“卖空调的”，这些标签您最喜欢哪个？
董明珠：不存在喜欢哪个，每个人都有主观感受，站在不同的角度有不同的看法，所以他们怎么看，怎么定义的，无需强加别人。还是刚刚讲的，还是看你的类型，你的类型是什么，你做了什么是最重要的。
提问：您在格力二十几年，几乎都没休过假，几乎没陪伴过家人，您有没有退休计划？退休有什么想做的事？
董明珠：我现在唯一的想法是如何把格力做得更好，退休之后再想退休的事。
提问：现在不考虑退休？
董明珠：不是考虑不考虑，不到考虑的时候，今天还在履职，如果今天我履职的时候考虑退休怎么办，那我就不用工作了。
提问：您有没有冲动的时候？
董明珠：冲动也不是盲目的，就跟我们销售银隆一样，如果我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我可以放下，因为我可以用三年的时间把格力的利润翻一倍，已经是成功了，对一个企业来说已经尽力了。家电行业的利润是最薄的，给我们利税最多，给股民的分红也是最多的，我对哪方都有交代了。但这不是我的目标。
提问：您平时跟企业家会有一些交流、互动吗？
董明珠：交流不仅仅是见面、聚一下。像王健林、马云等好多企业家，我们并不是形式上的交流，而是看到对方的先进思想，接受过来，我觉得这就是最好的交流。说实在话，天天坐在一起喝茶真是没时间。像我们做广告，给王健林打个电话，说王总我想做个广告，让你出镜行不行。他说没问题！这是一种互相的认可。
提问：有没有什么业余爱好，化解压力。
董明珠：对我来说就不知道什么是压力。我们是以解决问题为动力，对我们来讲我就不知道什么是压力。
提问：看了您很多文章和公开演讲，感受最多的是讲自己做一线员工的经历。这些经历对您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
董明珠：每个人都是从一线做起来的，只是选择的工作不同。每个不同的岗位都可以把一个人培养出来，只是看你自己是否去努力，是否去挑战，不是某个岗位让你成功，而是你自己的努力决定了自己是否可以成功。刚刚我讲了，未必成为总经理就是成功，你在这个岗位上，如果周边人都觉得你非常优秀，也是成功。
提问：您的战略决定更多的是来自于您自己的决定还是说团队给了您更多的建议？
董明珠：你要吸取很多方面的信息。但是团队取胜一定是在执行过程中取胜而不是在决策上取胜，否则为什么要一把手？如果团队都可以做决策，一把手就不需要了，在决策的时候一把手非常重要。
提问：您曾经说过格力是集权和放权的集合，这明明是很矛盾的。
董明珠：格力电器是非常集权的，董事长、总经理都是我，做决策的时候必须大胆决策，所以必须集权。放权是给更多有思想的年轻人机会和平台，做完决策，各个分管的负责人要对你的目标负责，对他们达成目标的实施过程中不能过多地干预。我经常到底下听员工的声音，但我不过多干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