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一个段子:你知道为什么每年的诺贝尔和平奖和文学奖是最广泛受到讨论的吗?因为其他四个奖你们一个字都看不懂。
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颁给了民谣歌手鲍勃·迪伦,所以你可以看到更热烈的讨论,因为他不仅得了文学奖这个处于讨论范围之内的奖项,还代表了流行文化终于获得了瑞典文学院的老古董们的认可。当然这里说的“流行文化”指的是鲍勃·迪伦这种为大众所熟知的文化,毕竟相对于之前的亚历塞维奇和莫迪亚诺的作品在获奖之前也没有多少人读过,《Blowing in The Wind》却是很多人随口就能哼上几句的。
正是因为为大众所熟知,而诺贝尔文学奖在当前的语境下又处在一个不可置疑的神圣地位上,所以鲍勃·迪伦获奖的消息引起了很大的惊愕,以及无法理解。我随便从微博上摘抄了几个相关的评论:
摇滚歌手鲍勃·迪伦得了诺贝尔文学奖,我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世界变化太快,我看不懂。
村上又一次和诺贝尔擦肩而过,但颁给鲍勃·迪伦真是想不通,诺贝尔文学奖也变得不那么纯粹了么?
鲍勃·迪伦也是偶喜欢的歌手之一,可看到鲍勃迪伦获诺贝尔文学奖的消息,还是一下没明白过来!文学奖!鲍勃迪伦总共没写过几本书,而且书也不是太出名!难道是因为他的演唱而得此殊荣!
说白了这种无法理解主要来自两个方面,第一是对鲍勃·迪伦的不了解,第二是对诺贝尔文学奖的不了解。
不得不承认鲍勃·迪伦是一种流行文化,因为他的歌传唱度很高,虽不像什么网络神曲那般洗脑,但你至少你可以在很多地方看到人们谈论他(比如村上先生的书里),也可以很容易地带上耳机在手机上免费听完他的所有专辑。但一个误解是,流行的就一定不是精致的。
其实流行和精致之间压根就没有什么逻辑关联,只是说大部分流行的都不精致,而精致的大多不流行,但这中间的确存在鲍勃·迪伦这样的角色,他让我们看到精致的东西也能广为传唱。
当然你不能拿村上春树来做对比,他的小说很流行,很多人都在期待他的奖,但诺贝尔文学奖多半对他的作品存有疑问或是分歧。如果你还认为村上没有得奖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的话,那你一定是不够了解诺贝尔文学奖。
诺贝尔文学奖就是一个“精致”的典型代表:来自瑞典文学院的 18 位院士在全球最精致的大脑提名的作家中进行挑选,说按照自己的口味确实有失公允,但可以说这种选择是按照“某种口味”进行的。根据诺贝尔的遗嘱,文学奖表彰的是“在文学领域创作出具有理想倾向之最佳作品的人”。但这个“理想主义”见仁见智,文学作品的价值也无法量化出一个“最佳作品”,同时诺贝尔文学奖的提名和挑选流程也要保密很多年,所以其实是一个黑匣子里进行的过程。
但从以前的获奖者我们可以看出,瑞典文学院的口味肯定没话说,绝大部分获奖者都是非常杰出的作家。今年颁奖给鲍勃·迪伦令人出乎意料的原因是,获奖者是一个很流行的民谣歌手,同时也写了很多可以解读出反战、民权等社会话题的歌词。但在传唱的过程人大部分人记住的只有音乐,而不是文字。这让诺贝尔文学奖很尴尬,因为在几十年前伟大的作家用文字传递了那个时代最需要的价值观,现在反倒没有多少人关心文字了。
所以这一次诺贝尔文学奖在传统的小说、戏剧、诗歌的列表中加入了歌词,说鲍勃·迪伦“对美国传统歌曲进行了诗意表达”。2008 年普利策奖给鲍勃·迪伦颁了一个特别褒扬奖,《旧金山纪事报》就曾评论说“不是鲍勃·迪伦需要普利策奖,而是普利策奖需要鲍勃·迪伦。”那么如今是不是诺贝尔奖也需要鲍勃·迪伦呢?毕竟对于已经功成名就的鲍勃·迪伦,诺贝尔文学奖只能算是一个人生的 bonus。
过份地讲,诺贝尔奖如今已经越来越像是一场营销活动。每年 10 月全世界的媒体都会头版报道这一奖金数百万元的奖项,社交网络也会自觉地聚焦在这些与日常生活没有太大关联的话题上,全世界的书商都等着出奖后加印获奖作品(今年可能是音乐公司)。所以不能说“诺贝尔文学奖需要鲍勃·迪伦”,但媒体的议程的确需要诺贝尔文学奖的话题,书商的销量需要媒体的议程。
相比之下,什么布克奖、卡夫卡文学奖、雨果奖就没有这么好的话题效应,除非获奖者是你自己国家的作家,否则《北京折叠》和《三体》也只会在小圈子里传播。说到最后,还是权威人士、媒体议程影响了你读什么,或者说你的品位。
不管你以前听没听过鲍勃·迪伦的歌,读没读过马尔克斯、莫迪亚诺,铺天盖地的报道和讨论总能让你对他们略知一二。但这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以后人们听鲍勃·迪伦的时候也许会仔细读一读他的歌词。只是,如果你能在媒体大规模报道前读读这些作品的话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