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经济领域,包凡和他带领的华兴资本几乎可以搞定任何交易。成功让他幸福,创业让他孤独,但骨子里的进攻性从未泯灭。
文|焦丽莎 编辑|王琦
这个身形精悍的上海男人嗜斗、嗜拳、嗜车。他痴迷一切极限运动,极度享受肾上腺素上升的快感,“现在让我害怕的事情越来越少,我很享受害怕的感觉。”从这一点上看,46岁的投行精英和十几岁的叛逆少年并没太大区别。
在首页,华兴资本创始人兼CEO包凡给自己贴的标签是“伪经济学家、F1狂人、MMA(综合格斗)、金融工作者”。对于在2015年一年间操盘滴滴快的、58赶集、美团点评等多宗合并案的包凡来说,贴个“资本红娘”的标签似乎更贴切。他嘴角上弯,不以为意,“长得不太像”。
电影《老炮儿》上映的时候,同事从影院回来告诉包凡,“六爷身上的江湖气和你很像”。包凡特意去看了一场。
从小在上海长大的包凡虽不能与“北京老炮儿”产生共鸣,但老规矩也是他所推崇和坚守的,再加上一条,就是要与时俱进。“不要短期贪婪,只赚该赚的钱。做买卖要在桌上给别人留点钱,不要全部拿走。老规矩不会因为时间改变,但技术上不能固步自封。”说这话的时候,这个瘦瘦小小的男人眼神流露出掌控一切的轻松感。
北京中环世贸中心21层的华兴资本办公室,可以俯瞰北京长安街最美的街景。在过去一年多的互联网企业合并潮和中概股回A潮中,包凡和他带领的华兴资本就以俯瞰的姿势纵横捭阖。
在包凡办公室,很难找到金融元素,甚至你会误以为闯进了一位职业赛车手的地盘。办公桌上有一张特殊的照片,源自2008年的一场赛车事故。跑了太多圈,在280公里时速下刹车失灵,减档、手刹等一连串的动作后,车子最后以七八十公里时速撞上轮胎墙。在救护车赶到前,包凡爬出来揉揉受伤的手背,没什么大事,车子报废了。一周后,他又重回赛道。
有人说,包凡是在赌命。但他不以为然,“我不喜欢赌博,从不进赌场,我喜欢驾驭能掌控或者改变结果的事情,但不喜欢碰运气,赌博是一个成败完全靠运气的事,我得不到快感。”
包凡曾说,开一家F1赛车俱乐部和做一个汽车杂志总编是他梦想的职业。赛车俱乐部可以同时满足他对商业和赛车的狂热,而汽车杂志总编是他好朋友的职业,朋友每年满世界尝试各种新车,他看了心痒。
儿时的包凡,曾经为了不被欺负去学格斗。虽然好斗,但也懂得分寸。小学五年级曾写过52份检讨书,甚至他还自己总结了检讨书格式,日后闯祸直接复制粘贴,“无非就是那几种,和同学打架、上课乱说话、上学迟到。”同学犯了错也会来找包凡,他会把自己的检讨书模板分享出来。他自认为“虽算不上三好学生,但也不是问题少年”。
出身外交世家的他,自小对商业的敏感就异于旁人。也是在十多岁的时候,他学会了做买卖。“那个年代外汇受管制,买不到进口商品,但是作为外交官子弟,可以拿外汇券在商店买,卖给同学赚点小钱。”
包凡喜欢赚钱,但是不会理财。“对钱没什么概念”的他,自小出手大方,身边聚拢了一帮兄弟。创办华兴以来,他虽然性格强势,但并非一言堂。华兴资本顾问业务负责人王力行回忆,“早些年,我们甚至会连续几个周末都泡在包凡家里,打打麻将、喝喝酒。这两年时间更紧了,也都成家有了小孩,比较难碰在一起,但每个月还会聚一次,吃吃饭、聊聊天。”
在华兴,同事都喊他“老大”,对“包总”“老板”这样的称呼,包凡有点排斥。他最喜欢的电视剧是《兄弟连》,创业就是一帮兄弟混社会,“吃苦在前,享乐在后”。用他的话说,“要做老大,就是每年分钱分得比别人少,虽然听起来很奇怪,但这就是华兴的文化。不然好事儿都被你占了,烂事儿让别人擦屁股,兄弟们凭什么跟你混?”
据统计,2015年,中国私募市场融资(不含并购)有4100起,公布融资金额500亿美元。华兴完成的私募融资项目近59个(不含华兴阿尔法早期融资项目),金额近120亿美元,占中国私募融资总额的24%,占全球互联网私募融资近10%;华兴并购组完成13个并购项目,交易额近300亿美元,包揽2015年中国互联网并购的前三名;中国赴美上市公司4家,华兴是其中两家的主承销商。收获A股牌照后的华兴,2016年的数据还将添上一笔。包凡距离“金融帝国”的梦想更近了。
美国思想家爱默生说过,“一个机构就是一个人影响力的延伸”。在华兴,这个人就是包凡。战斗基因已经融入华兴血脉,包凡发朋友圈自嘲,“我现在最多是个报幕员,背后的才是真英雄。其实我最想做的工作是售票员。”
进攻
4月22日深夜,包凡发朋友圈,“大半夜收到猎头电话,介绍我去某神秘基金当合伙人。顿时存在感满满。终于有人要我啦!”
也是那晚,包凡写了一封内部信。“我们申请的华菁证券已经得到中国证监会的正式核准设立,如果一切按计划进行,六个月后,我们A股券商公司就可以开张营业。”包凡按捺不住的兴奋感落在笔尖,“天时地利人和,我们已经占尽。华兴人,让我们痛快地释放我们的势能,干票大的,创造历史。”
此前,包凡曾在多个场合表露野心,“华兴决不会放弃A股市场,不过我们会有另外一套打法。”做了十多年市场化业务,要建立监管部门和地方政府对华兴的认知和信任,着实给包凡出了一道难题。
和政府部门的每一次沟通,包凡都必须亲自上。他正在努力适应这个“新挑战”。在接受《中国企业家》专访时,包凡还会为自己说不上来中文成语而抱歉。习惯了美国市场和香港市场的市场化玩法,想要叩开A股市场大门,包凡自嘲“还是个小学生”。
12年前创业时,包凡先为公司取了英文名China Renaissance,而后回译为中文“华兴”。他很喜欢Renaissance(复兴)这个词。他骨子里就追求刺激,“从一家小FA(财务顾问)到精品投行到未来的A股券商,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过如此强烈的势能。”中概股回归A股的大潮下,包凡已经调整准星,A股牌照是他放出的第一枚子弹。他说,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2016年主战场肯定是A股。
“在美国市场,是在别人的门口混饭吃,A股才是母市场。华兴不缺客户、也不缺能力,但没有牌照就无法形成闭环。比如中概股回归,退市私有化我们可以做,但是回来后无论是上市还是借壳,我们都不能拍胸脯说我能搞定,因为说了不算。”牌照会影响包凡进攻的节奏,但并未阻碍。
他从不打无准备的仗。早在2015年年初,华兴就开始组建A股团队。对于包凡来说,选对人很重要,他看中三气:勇气、义气、骨气。骨气是说华兴没有必须要做的生意和必须要讨好的人;勇气是不怕冒风险,遇到任何困难都要冲在前面;义气是为朋友两肋插刀。包凡承认,这也是他的脾气。
魏山巍所负责的A股市场是包凡和华兴正在挑战的“新战场”加入华兴之前,魏山巍的头衔是中国平安证券(香港)有限公司CEO,“以前只知道华兴挺牛,包凡很有名。但是具体情况并不了解。”加入华兴后担任境内公开资本市场业务负责人的魏山巍直言,在他这个年纪,也跟过特别牛的老板,不太会随便服务某一位老板,但包凡是个特例。第一次见面,他对包的印象是“反应快,很聪明,很专注”。在FA(财务顾问)领域深耕十年后,进入公开市场,这一点让魏兴奋。“对我个人来讲,可以在原公司继续升职,或者转行投资,但这都没有把我在公开市场积累的经验搬到华兴,帮助企业回到母国市场更有意义。”
包凡有分寸感。“哪怕没有A股牌照,华兴也要建立在A股市场的业务能力。打造团队需要一个磨合的过程,临阵磨枪肯定来不及。”包凡看得清楚,“先把团队搞起来再说,能不能赚钱都养着。牌照早点下来成本少一点,晚点下来成本多一点。”
当被问及A股市场的打法,包凡兴奋起来。
“以前我们是另一种打法,太洋气了点,拿了A股牌照后要学学新玩法。”包凡在重新审视美国和中国市场,“两个价值体系不一样。A股像VC,美股更像PE。”他提醒中概股企业,“西方美人去美国选美,东方美人就回到国内。一定不要削足适履。”
一篇《警惕风投散户化》的文章砸向市场,作者就是包凡。他得罪了不少圈里兄弟,“人家赚钱赚的正嗨,我给人家泼冷水。但是劣币驱逐良币,一旦出现系统性风险,整个行业就完蛋了。不能一下子把自己吃撑了。”
监管层的发条越拧越紧,回A的窗口期正在缩短。手握大把优质资产的包凡,再次成为A股壳市场的红人。他以前看不懂,“A股市场怎么会有‘壳’这个东西?还卖那么贵。”后来他想通了,就像北京户籍,可以买房买车,小孩上学,就是值钱。
今年风往哪边吹?包凡在等。他眼中的A股市场正在顶峰,“好公司基本都回来了,剩下的就是市场消化吸收。当一个市场处于高位,要么往上走,要么掉下来,很难做判断。”
人性
2015年9月的一个周末,在香港的海景套房里,包凡、王力行和美团网CEO王兴、大众点评CEO张涛以及美团网战略与投资副总裁陈少晖、大众点评CFO叶树蕻六个人把酒言欢。大家拍了张合影,但是约好,“现在不能往外发,一个月以后再发”。
这不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包凡和华兴团队都做了充分铺垫,甚至在选择时间时还考虑到王兴的宝宝即将出生等因素。为了避免气氛尴尬,包凡决定一开场先把大家从交易里扯出来,谈点宏观环境、资本经济走向,都是听起来很虚的东西。“针尖对麦芒肯定谈不出来,一定要想出第三个变量,转移一下注意力。”
王力行说,在没有建立信任的时候直接谈交易,很容易出现冲突。这也是把时间和地点选在周末和海边酒店的原因,“在非工作时间可以喝喝酒,把友谊建立起来。”
2015年华兴操盘的每一起合并案,包凡的身边都站着他——华兴资本顾问业务负责人王力行劝酒,是包凡的一大杀手锏,“酒是一定要喝的”。在酒精的麻醉下,男人总是更容易卸下防备。对于王兴和张涛两位性格内向的理工男来说,表达内心的真实想法,着实让包凡下了不少功夫。
必要时,包凡也要拿出老大的架势,摆出攻击性和权威性的样子。关小黑屋,是他的另一大杀手锏,当年在滴滴快的谈判桌上,包凡就曾撂下狠话,“吃的喝的我管够,搞不定不出门。”
当谈判出现僵局时,包凡的做法是用理性对抗理想,他会问,现在打这一仗,最终想要形成的格局是什么?不能为了打仗而打仗。“你得听我的,这样才是公平的。”包凡说,谈判时的微妙情绪,更像是艺术,不是科学的东西。“创始人的情绪和心态的转化,像过山车一样。创始人都认为自己很牛逼,而且双方以前是对手,都会带着一种异样的眼光看对方。有时候,他们也知道自己的股东已经有了考虑,如何把握平衡,很微妙。”
“一般谈到最后,大会议室里东西堆得乱七八糟,每个人都异常疲惫。”通宵谈判对王力行来说司空见惯,当年的、最后谈到凌晨六点钟,七点钟从酒店回家睡觉。
瞬间回血,是包凡的另一大绝活儿。走出海景套房,包凡叫了一辆丰田商务车,拉着张涛、王兴去吃饭。一上车他就睡着了,张涛开玩笑说,“瞬间入睡,是一个优秀领导者的必备技能,迅速进入深度睡眠,又能很快醒过来。”那晚,四个人吃了西餐,喝了点红酒。
10月初,那张合影和美团点评合并的消息一并砸向市场。一时间,张涛被外界解读为“谢幕的悲情男主角”。在包凡看来,“这就像两个国家的两个国王,永远是抬着骄傲的头。但结果很残酷。想让一个国王给另一个国王打工,是不可能的。”
包凡回忆,去年的一次合并谈判结束后,本想约上创始人喝个酒,但是那哥们儿一晚上坐在角落里喝闷酒,一句话都不说。包凡看了也跟着伤心,只能陪他一起坐坐。
复盘下来,58赶集的谈判难度系数最高。华兴资本董事孙强回忆,最初谈判时创始人不在,团队主要是工作层面的人、股东还有包凡,没谈成。包凡从中斡旋,双方又重新回到谈判桌。下午四点通知晚上十一点开会,说先谈点别的。
“十八般武艺都得上,套房都有小房间,谈的时候单独和一方去谈,双方的诉求体现在某一个条款上针锋相对,我们起的作用就是,把最根本的诉求挖掘出来,创造性提出解决方案。”王力行说。
交易Close前一周,几乎每天从夜里十一点谈到凌晨四五点,白天各自回公司开内部会并修改条款,晚上再开会。最激烈的时候,凌晨一点通知开会,律师连夜从香港飞到北京。
58赶集谈判胶着的时候,58赶集董事长兼CEO姚劲波给包凡发微信,问他意见。包凡回,“别干了”。但姚没听,“我是真的劝他别干了,当时的条件对老姚来说太苛刻。但他以为我是激将法,没想到起了反作用,他决心一干到底。”包凡调侃老姚,“以后都得这么对付他”。
劝人散的事,包凡干过不只这一次。他回忆,当年奇虎360要买搜狗,他在最后一分钟劝老周(奇虎360董事长周鸿祎)别干了,老周听了。“当时整合的风险太大,而且抗拒性很强,万一整合不成功,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在华兴内部,大家开玩笑,“每逢佳节必有大案”。原因很简单,尤其是涉及到上市公司合并,虽然谈判相对容易,但是约束条款会更多。按照王力行的经验,“通常在周六早上开始走最后的签字交割流程,因为周五晚上美股已经收盘,周一晚上才开盘,中间时间缓冲一下,公司不会有信息披露的顾虑。”
“突发情况”曾在京东到家和达达合并时发生过。九点半,刘强东已经召集员工准备宣布合并消息。但在九点钟时双方对一个细节产生了分歧,现场所有人都几近崩溃,“直接打电话把大家召集起来,几分钟把最后一个细节搞定,顺利签约。”王力行回忆。
2014年11月份,包凡给自己布置的作业是,“今年是合并同类项的一年,我们只要做成三个项目就行,滴滴快的、58赶集和美团点评合并。”
当时,这个计划在孙强看来“挺大胆的”,结果是,滴滴快的用了21天,58赶集耗时六周,美团点评用了两个星期,包凡都做成了。做并购,同样唯快不破。王力行说,“创始人做出一个决定后,必须趁热打铁,在他们的想法变卦之前,把这个事摁住、搞定。”
在包凡的字典里只有两类人,能搞定和搞不定的,其他都是借口。他在内部复盘,“从投行业务角度来讲,产业并购是最难的一件事。首先需要对行业有特别深刻的理解,其次要相当了解里面的人,互相之间有基本的信任,而且对技术能力、交易方案设计能力以及整个流程的把控要求都很高。并购不是流水线作业,例如滴滴快的合并的经验,最多10%可以用在美团点评的案子里,可复制性很小。”
圈内评价,包凡和华兴几乎可以搞定新经济领域的任何交易。无条件的信任,对于包凡来说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巴菲特说过一句话,信任是花了很多时间才能建立起来,但可以在一夜之间就毁掉。包凡很认可,“信任这个东西,要当成你家的银行存款一样,攒了好多,一旦不好好珍惜,就会没了。”
今年,包凡没有给自己布置作业。不过他说,“去年健身的时间太少,今年要补回来。有两件事就算再忙也不能荒废,一是健身,一是读书。”他最近在读《人类简史》。
去年滴滴快的在深圳酒店谈判间隙,客厅里的一本《希腊神话》,包凡翻了几页。“当时场景就像希腊神话一样。我跟滴滴、快的这些兄弟们就是在人间打仗的凡人,BAT是天上的神仙。之后相继发生的合并案,几乎每一个案子背后都有BAT这只无形的手。”
BAT的利益板结,也是谈判中最难撬动的点。接受《中国企业家》采访的前一晚,包凡和IISS(国际战略研究部)的朋友吃饭,“他们是专门做地缘政治跟军事研究的世界顶尖咨询机构。最有名的是,每年在新加坡的香格里拉对话,国防部长、将军都来。”听完国际形势、地缘政治分析,包凡恍然,“中国互联网就是这样,有三个Super power,还有一堆附属国和联盟。和腾讯都是流量输出方,是流量输入方,因此三家的投资并购思路不同。”
挑战
2015年夏天,公司200多人去泰国清迈团建,最后一天下午四点多,微信群里发来消息,是包凡,“我所有的工作都忙完了,你们谁带我一起玩一玩?”
说包凡是工作狂,在华兴无人反对。在助理眼中,从早上九点半出家门,包凡就开始轮轴转,“上午两个会,下午四个会,再加上午餐会、晚餐会和夜宵,平均每天七场。在路上和机场候机的时间也是各种电话会议和安排工作。”
“他的勤奋,是你无法想象的。他的聪明让我们有压力,想糊弄他是不太可能的。”魏山巍说。
在包凡身边工作,随时都有可能被challenge(挑战)。在孙强的印象中,“老大经常会在你汇报工作的时候问,原因是什么?其他原因为什么没有想到?”
“小白兔在华兴待不下去。要么被其它狼咬死,要么被我干掉了。”一针见血,是包凡的一大绝活儿。
“他性格属于鬼佬、老外的性格。在上一场会把你骂得狗血喷头,下一场会又跟你嘻嘻哈哈讨论事情。他的性格也比较符合整个新经济创业环境,创业者也不跟你绕来绕去。”魏山巍说。
他的管理风格也是直来直去。采访前一周,魏山巍在会议室给全公司做产品培训,包凡突然进来,听了一会就开始challenge,“产品说的都挺好,有没有做出来?”瞬间,魏山巍汗就下来了,“我所在的A股团队刚成立一年,确实很多案子都还在进行中。”他怯生生的反驳,“老大这个不是汇报给你听的,是给全公司小朋友普及产品的。”包凡留下一句“OK,不要贪多,做好一两个重点客户比做10个更重要”,起身离开了。
华兴人都怕包凡两点,就是“吼和challenge”。但他有分寸,下属也服他,“从来不会人格侮辱或者辱骂,他跟你吼的时候,你要有本事也可以吼回去。但几乎没有人吼他,一是因为他是大老板,大多数人怕他;二是没他聪明,没他了解整个行业局势。”
虽然不愿表露,但是包凡也有“暖男”的一面。身边的同事生病请假后回公司上班,他见面的问候语一定是“身体怎么样了?”王力行的宝宝出生后,包凡让助理第一时间送去礼物。
除了极限运动,包凡保持着对一切事物的好奇心。看到行业内好玩的言论、离奇的交易,也会拿出来分享和议论。
包凡告诉团队,我可以接受你赌马赌输了,愿赌服输。但是如果你押的不是马,而是一头驴子,这是我不能接受的。“我们需要长期贪婪,一开始把驴子当成马的,都是短期贪婪。”
他追求那种哥们儿、兄弟的感觉,“我希望我的成功不是一个人的成功,而是一群人的成功,我希望跟我一起混的这帮兄弟姐妹在业内是最优秀的,房子是最大的,车子是最好的,小孩可以去最好的学校,这样我就很有面子。”包凡喜欢自嘲,“我的价值观是不是很俗?”
侠义
年龄改变了包凡好斗的脾性吗?似乎有一点。
2012年9月因钓鱼岛事件打砸日本车事件频发,包凡故意把自己的丰田SUV开上街,不信邪的他就是想看看能怎样。他带了一根警棍放在车里,绕着国贸CBD兜了两圈,结果没事。
“早年疯狂的事我干多了。”包凡说。
现在还会干吗?我问他。
“应该不会了吧,肩上责任更重了,对公司、对家人都要负责。不能老干不靠谱的事。”他说,“我的脾气比较暴,但我父亲脾气特别好,总是教育我脾气不好是没修养、内心不够强大的表现。但我的性格更像母亲,她比较有进攻性,追求完美。”
天秤座的包凡,物质生活从不对付。采访当天,他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左侧胸前印着FB两个字母(私人定制)。去年年底,时尚杂志摄影师到包凡家中为他挑选服装,摄影师拎出两条一模一样的黑色裤子,包凡可以准确地分辨出品牌。
“老大几乎不重复穿衣服,家里有很多双手工染色的皮鞋。”在助理看来,包凡唯一不太挑剔的是吃饭,“吃饭的时候一般都是在谈事,工作餐也没问题。但是他知道哪家餐厅好吃,哪里的厨子最棒。比如他在北京吃日料,只去那么两三家。”
精致这件事,并不是创业成功之后养成的。
30多年前,一对祖孙会在周末穿着他们最好的衣服,光顾上海淮海中路的红房子西餐厅。曾任银行高管的爷爷当时已是手头拮据,每次只点简单的食物,却总是很认真地教孙儿使用刀叉。爷爷还会讲些十里洋场的逸闻趣事和自己的故事。这是包凡对于神奇的、光怪陆离的金融世界最初的幻想。父母是外交官,也让包凡有了其他孩子不曾有过的“特权”。他可以跟随父母去很多国家,俄罗斯、波兰、德国等等。
六岁开始,包凡只能通过书信与大洋彼岸的父母沟通感情。每月一次的通信交流,他格外珍惜,“当你知道每个月只有一次通信机会,你就会静下心来想想要跟亲人说点什么。”包凡妈妈至今保留着所有的书信,并装订成册——《包凡家书》。
如今已是四个孩子的父亲,包凡要在乎的东西更多了。他不再赛车,但每年都会出国看几场F1比赛。每换一部新手机,都会让助理第一时间安装VPN,他仍不愿错过比赛直播。
在赛道上,包凡的最高车速是时速330迈,他很享受。在采访中,他喜欢谈论西班牙赛车手阿隆索与舒马赫生死时速的瞬间。“他们在日本铃木赛道比赛经过著名的1302弯道时,两车时速都超过330迈,稍微一碰就车毁人亡。舒马赫最终比阿隆索早一秒松开油门,就此决出胜负。”比赛结束,记者问阿隆索超车瞬间在想什么?他说,舒马赫有一个太太两个孩子,而我是单身,没有牵挂,所以他必须让。”
大女儿出生后,包凡对父亲、丈夫、儿子多重角色有了更深领悟,“父母对一个人成长的影响很大”。每周一天的家庭日,他从不缺席,似乎是在弥补自己内心的某种缺憾,“我下定决心,要让女儿和我寸步不离。”
但是,财富和成功让人幸福,创业却让人孤独。
“有些事情甚至不能和合伙人去商量,所以注定孤独。”包凡告诉自己,要耐得住寂寞,甚至享受寂寞。说完他又否定,“也不能叫享受”。做老大的人都挺奇怪的,不需要别人来抚慰,“心理上是不需要朋友的,但实际上需要。你能懂吗?创业是一件很变态的事情。”而人情这东西,就像银行账户,别人帮你是在取钱,总有一天钱会取光的,所以要帮别人,不断存钱才能越来越多。
包凡的私人朋友圈和工作圈几乎重合。他和老周(周鸿祎)的关系很好,不单单因为都是“刺儿头式”人物。“我们俩的性子都很直,都是各自领域的产品高手,骨子里都喜欢挑战权威。”
包凡喜欢打拳,他形容自己的拳风是“非理性、不要命”。老周喜欢打霸王拳,完全不讲章法,但出拳很聪明。相比之下,包凡还算讲章法的,就是不大计较输赢。打拳、赛车带给包凡的刺激和享受远非运动本身,谈及金融领域的激烈竞争,他说“每一点进步都要感谢强大的对手,只要竞争是有规则、有底线的。拳手和拳手之间在拳台上你死我活,下了拳台都会互相尊重”。高手之间的对决,往往是人性的对决。
就在采访前夕,史玉柱关于狼和兔子的言论在网上疯传。包凡并没有仔细看,“小白兔在华兴待不下去。要么被其它狼咬死,要么被我干掉了。”
包凡曾感慨,“欧洲撑起了罗斯柴尔德,犹太人撑起了,央企撑起了中金,谁是中国创业者们在华尔街的代言人?”重读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历史,华兴仿佛置身战争年代的欧洲各国之间,BAT是列国,小的互联网公司互相结盟,华兴资本就是新经济版的罗斯柴尔德。
(焦丽莎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