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支付宝,进入“外卖”窗口,定位到“株洲”-“响石广场”,搜索店铺“和天下自助时尚火锅”,点10份牛蛙下单,用蚂蚁花呗支付1000元,20分钟后确认收货,给五星好评。
看似平常的动作,叫的却是一份永远都不会送到的外卖,里面可能隐藏了一位想用蚂蚁花呗套现的买家和一个提供套现服务的团伙。
确认收货后发生什么?买家将确认收货的截图发给套现团伙,对方用支付宝转给买家900元,同时扣除10%的套现手续费。买家轻松套现810元。
这是套现团队口中描述的花呗额度套现的过程。一切似乎很简单,但事实真是如此吗?在无法统计的角落,套现的人群正不断壮大,有开不了信用卡的学生群体;有急需大笔资金周转的,还卡债、还房贷的城市打工族。但摆在他们面前的往往是一场又一场的骗局。
学“撸口子”攻略 先交700元拜师费
“后海金融”是干了5年的老中介,已经爬上团队金字塔的顶端,自称收了5000名徒弟,背后是互联网上最庞大的放贷集团,业务主要是套现和“撸口子”(行话,就是帮需要借贷的客户从小额贷款平台贷出钱来,也通过借贷宝等平台进行放贷)。
“后海金融”对《IT时报》记者打包票,即使是新手,每个月都可以赚到十几万。
6.6元是进入他的徒弟群的入门费,进群以后,师父每天在群文件里更新的“口子”,比如《不看征信黑户下款的17个口子》《大学生贷款口子》等等,内容大致就是介绍最新出现的小额借贷平台,更新哪些平台已经“死去”不用再撸,但绝对不会放出具体的操作手法和申请条件。想包下口子,就需要跟他学“技术”。
在QQ群里,每隔一两分钟就会有人进来@群主说:“师傅,今天一天就赚了3万,给您支付宝发了个红包,非常感谢!”“来短信了,一会钱到了就给你把点位打过去,老师真厉害给操作了4万的额度,真是太感谢了。”为了力求演技真实,还会附上一张微粒贷开通成功的短信通知截图。但真假难辨……
“后海金融”给了想学艺的《IT时报》记者两个选择:一是跟他学技术,发一个688元拜师红包,包学蚂蚁花呗、京东白条、苏宁任性付等一系列平台的套现手法,再送一台988元的金融一体机,用于办贷款信用卡时提额。还有一个选择是帮他介绍客户提佣,他收取的套现手续费是10%,如今市场价普遍已经涨到15%左右,而这5%的空间就是介绍客户的佣金。“后海金融”还以第一次合作为了防止跑单情况为由,要求《IT时报》记者缴纳500元的押金。
在这样的团队,即便不直接套现,光是传授手艺也能赚钱,但这样的手艺有多少含金量?《IT时报》记者发现,其中充斥的欺诈、植入木马,是套现之外衍生的另一条黑色产业链。
在套现团队里主要分为操盘手、中介、销赃人三类,操盘手负责寻找进行交易套现的商家;中介负责在各大QQ群、微信群中散布非法套现广告,利用部分用户缺钱或者贪小便宜的心理,引诱他们上钩;销赃人负责将网上购买的商品销赃获得现金收入。《IT时报》记者加入了两个因为花呗套现被骗的受害者群,两个群的人数将近750人,每个人都公布了自己受骗的金额,少则500,多则5万,被骗的总金额将近百万元。
骗局:蚂蚁花呗套现,付款后反被拉黑
受害者受骗的套路大致有两种:在淘宝上买东西付款后被对方拉黑,没有收到返现;在骗子发来的大众点评等“黑店”上付款后被对方拉黑,没有收到返现。
《2015年公众网络安全意识报告》披露,55%的网民曾遭遇网络诈骗,及时向警方报案的只有12.35%。其实,套现被骗就是不报案的典型。两个群的群文件里都挂着报案登记表、与支付宝交涉的录音、受骗过程的陈述等等,但是大多数人意识到套现行为本身触犯法律,鲜少进行报案的,蚂蚁花呗和借呗的欠款越拖越多,也几乎没有人能够将损失追回。
骗局二 买微粒贷贷款额度,却是假账号
混杂在套现群里的还有一群人打着“强开微粒贷”“提高借呗额度”等旗号行骗,满屏都是叫卖微粒贷、苏宁任性付账号的广告,5万贷款额度的微粒贷账号要卖1200元,跟苏宁任性付的价格一样。
当《IT时报》记者向叫卖人打听操作方式时,对方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很简单啊!我给你账号密码,你绑定自己的身份证和银行卡就可以把钱借出来了。”
但是,他没有强调的是,你一定要先付款才能拿到账号。有几位受害的群友向记者反映,他们支付成功后就先收到了一个“1069”开头的短号码发来的信息:“您在手机QQ申请的微粒贷50000元已成功发放,收款卡农业银行xxx,预计15分钟内到账。”但是,当拿着账号登录后,要么发现苏宁任性付账号根本不存在,要么就是一个根本没有开通微粒贷的微信号。其实,微信在最近就发过声明表示,一切以强开微粒贷、提高微粒贷额度为名的行为都是骗术。所以,提醒大家一句话:“买号即上当,付款必吃土”。
骗局三 名为套现实为木马,借呗被洗劫一空
在相对高明的骗术下,受骗者往往点击了骗子发来的木马链接,在操作过程中,对方将受骗者的支付宝账号和密码收入囊中。
一位刚工作不久的女生向记者哭诉了被骗的经历,在网购虚拟产品并套现时,她在骗子的引导下用花呗消费了3500元,又通过木马链接登录了支付宝账号并用借呗贷了5万元。当她第二天一早反应过来,打支付宝客服询问,客服表示账户已经冻结,昨晚的交易记录均未成功。过了几天后又被告知共欠款53500元,也就是说这两笔交易都是成功的,而且账号被多次异地登录并消费了5万多元,直到这时她才想起报警。于是,她就两点提出了质疑:为什么几万元的消费及转账没有短信提醒?支付宝客服证实账户冻结支付宝交易未成功导致她报警延迟,来不及追回损失,支付宝是否应该担责?
《IT时报》记者就此事向蚂蚁花呗方面了解,对方表示,用户支付宝账户被盗刷要分两种情况,如果用户账户被通过撞库等方式盗刷的话,只要用户能够提供证据证明,支付宝都会进行赔付;但是上述这个事件中属于用户主动向骗子泄露了账号和密码,而客服是否确认有误还需进一步调查。
漏洞?借呗、微粒贷大数据征信无需书面授权
除花呗,蚂蚁借呗和微粒贷额度很高,基本都在20万元左右。
蚂蚁借呗的开通流程十分便捷,在支付宝账号实名认证过的情况下,开通借呗只需要一个支付密码,一旦借钱,支付宝都会通过短信提醒。从开通到借款发送到余额,整个过程不用几分钟。这笔借款进入到余额后,只能提现到自己的银行卡,但如果对方掌握了你的支付宝账号、密码及支付密码,就可以进行消费,这就危险了!
和借呗比较,微信微粒贷的申请多了几个步骤,需要正确补全姓名和身份证后四位,再输入支付密码和验证码才能申请,发出申请后几个小时内,微粒贷客服还会打电话来确认是否本人申请了借款,确认无误后才会将借款发送到用户绑定的银行卡内。也就是说,骗子只有在拿到了你的支付密码、身份证、手机以及验证码的情况下,才有可能盗取你的微粒贷。
但需要说明的是,蚂蚁借呗开通后有关闭入口,但是微信微粒贷暂时没有关闭入口。跟银行相比,借呗和微粒贷在开通时都简化了授信这个过程,不再需要签署书面的授权,借呗在借款页面展示了授信书,微粒贷更为隐蔽,只要一旦查看过借款额度后就默认授信,就会直接以“贷款审批”的名义查询个人征信记录。所以有用户反映说,自己在查询微粒贷贷款额度后,影响了房贷的申请,银行打电话来询问为何之前有过一次贷款申请查询,是不是个贷被其他银行拒过,接着去银行申请房贷就需要提供很高的收入证明。
从征信角度来说,蚂蚁借呗以电商和类金融行为数据为主,微粒贷以社交类行为数据为主,这些基于用户行为的大数据基础比传统银行的征信维度更为复杂,但离完善的风控机制还很远,银行系和互联网系很难从单一维度去推断孰优孰劣,到最后还是安全和便利的一种权衡。
套现不是想套就能套
在一个提供蚂蚁花呗、京东白条、苏宁任性付套现的QQ群里,只有管理员可以在群里发布最新的套现信息,群里有2000位成员。当《IT时报》记者与群里的“二当家”私聊,对方发来了各个套现渠道的流程和价目表,美团、百度糯米等平台都可以“秒”速拿钱,但每天有限额,手续费是10%;天猫淘宝基本都要在收货后拿钱,手续费是12%。出现在价目表上的还有京东白条和苏宁任性付,和天猫淘宝套花呗的流程相似,手续费都是15%。
但,实际上,用京东白条套现并不容易,因为用京东白条购买的商品大多属于京东自营,物流是京东自建的,所以买家只能实打实地去京东上买东西,发货给套现团队,经过1到2天物流到货后,套现团队才会扣除手续费返现。但对于套现团队来说,积压在手上的货品还要二次变现,成本很高。
在京东,同时购买几台iPhone、送货地址突然改变,系统都会发出预警,一旦被判断账户被盗或存在风险,就会冻结白条支付功能。
现在套现团队在做京东白条套现时,都会谨慎地交代一句:“白条如果是新开通的不能马上套现,最好先用京东白条去买一些日用品之类的,不要光买大额的手机。”
还有不少套现团队在淘宝上开店,通过会员卡、游戏点卡等虚拟产品进行交易,买卖双方为躲避追查会在旺旺上设计一套“剧本”:
“在吗?我刚刚不小心拍错了点卡,可以帮我退款吗?”
“可以的,亲!您的订单号是xxx,确定这单不要了是吧?那需要扣除费用,返您900元。”
“是的,我的支付宝账号是xxx。”“好的稍等,马上给您安排退款。”
对此,支付宝设计了数十个反欺诈套现风控模型。
湖北黄冈的一名女性用户,平时在网上买衣服和化妆品,某天突然购买了5000元的游戏点卡,而且是在一家刚开张不久的淘宝店铺购入。在输入支付密码时,支付宝的风控系统判断这个交易存在风险,暂时拦截这次交易,随后人工给这位女性用户打去电话,提示可能存在套现诈骗风险。用户表示,是被人远程控制了电脑,好在蚂蚁花呗阻断了这场骗局。截至目前,被蚂蚁金服清理的涉嫌套现的商家有近万家。